暗的長生燭，無力地說道：“您看這滿墻的長生燭，這邊熄滅了，那邊又會有新的亮了起來，死就是這么一瞬間的事，又有什么所謂呢？”

“可我的執(zhí)念就是保護你，失去你們，我會痛苦?！?/br>
“您的苦心，我懂?！毖嘴涂酀毓戳斯创浇?，“遇見他之前，我也想著，上天既然賜予我們永恒不滅的生命，就應該珍惜。直到遇到他，我才意識到，永恒的生命，根本就毫無意義。倘若這世間的一切都會幻滅，卻唯有生命長存，那活著，根本就是對我的懲罰?！彼斩吹哪抗鈷呦蜓仔娴哪槪硢〉卣f道：“師尊，您不懂，小鳶他也不懂，我身上承受了多大的恩，就…背負了多大的罪?！?/br>
“焱兒，你這是在…怨我嗎？”

炎焱搖了搖頭，“不。怨恨太費力氣了，更何況，都是我的錯?！?/br>
“焱兒…”炎墟無話可說，說什么都無濟于事，失去了謝凌鳶的炎焱比他想象的更要不堪一擊。炎焱的火龍，炎焱的靈魂，早已經(jīng)同謝凌鳶一起湮滅。一個內(nèi)心再無半分渴求的人，活著，只為了滿足眾人的期冀，卻再也取悅不了自己。

“焱兒，你還想做面具師么？如若不想，我不強求。”

“嗯?！背龊跻饬系?，炎焱點了點頭，“千山萬水，說不定哪天，我就又能尋到他了?！彼凵裰械墓饷⒁婚W而逝，又低下頭去，沉默了許久，突然輕笑一聲，“師尊，還能么？”

炎墟心中一陣抽痛，這個一向懂事持重的徒弟此時就像一個弱不禁風的無助孤兒，尋求庇護，尋求安撫，尋求解脫?？僧斔麑⒀嘴蛿埲霊阎?，拍著他顫抖的后背時，那個“能”字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他輕易的決定要走了謝凌鳶的命，讓炎焱生不如死，現(xiàn)在他患得患失，害怕倘若再給一個輕易的保證，當希望被時間磨平，當謊言被歲月戳穿，炎焱便真的再也站不起來了。

所以，他什么都做不了，又還能說什么？好在，炎焱并不指望他能回答。

“焱兒，我得走了?！?/br>
炎焱抬起頭，“嗯”了一聲，“師尊，不必擔心我。”

“那你隨為師出去吧?！?/br>
炎焱看向謝凌鳶那支早已熄滅的長生燭，“師尊，我想再呆一會兒?！?/br>
炎墟摸了摸他的頭，笑了笑，“好，焱兒，你自己保重，切記，想開些?！?/br>
炎焱點了點頭，什么都不再多說。

炎墟獨自出了炎焱的洞府，看見西邊的殘陽下堆起的土丘，看著炎焱給謝凌鳶立的墓碑上的“愛妻”二字，他有些無措，炎焱對謝凌鳶的愛太深，深到讓他絕望。

“謝凌鳶，你會回來嗎？”炎墟自言自語道。他回頭朝著炎焱的洞府望了一眼，許是在安慰自己，他嘆了口氣，“如若回不來，就讓時間抹平一切吧?！?/br>
所有人都以為，時間真的淡化了一切。

畢竟都過了二十年了。

炎焱成了煜熠宮最優(yōu)秀的面具師，他走南闖北，替炎墟教導其他弟子，更加穩(wěn)重練達，一絲不茍，唯一不同的是，誰都無法再從他臉上看到半分笑容了。那個名字是煜熠宮的禁詞，再也沒有人提起。炎墟，楚天栩和炎灼都知道，炎焱努力維持的淡然薄如蟬翼，他們小心翼翼，卻又心照不宣。

直到第二十一年。

炎灼大劫。

炎灼的劫度得很順利，先前喝了柳家的密釀，炎焱，炎煬，炎墟三人又時不時地給他輸入些功力，炎灼自己本身又功力深厚，早在十年前，焚霞火鳳就被召了出來，所以大劫臨頭，他自己倒是依然談笑風生，只有柳千葉心急火燎。

柳千葉見炎焱三人出來了，忙迎了上去，慌亂地拜了拜，問道：“阿灼他怎么樣了？”

楚天栩笑了笑，“度了，現(xiàn)在正睡著，估計醒來會餓得很，你這小娘子也不給相公做些吃的，也太不賢惠！”

“哎！大師兄說的是，我這就去！”柳千葉高興地連楚天栩的奚落調(diào)笑都聽不出來，便興沖沖地跑走了。

炎焱見柳千葉走后，對著炎墟一拜，“師尊，大師兄，阿灼成功度了劫，我也就安心了，我洞府還有些事，就不留了，待阿灼醒來，代我問他好。”

“焱兒，什么事這么急？阿灼一向最粘著你，他醒了見不到你肯定又得折騰，你的事，就不能等你師弟醒了再去辦？”

炎焱望向遠方日薄西山的霞光，“師尊，很急，再不回去怕是就要晚了?！?/br>
炎墟還要再說什么，卻被楚天栩輕輕拉了拉，“師弟既然著急便回去吧，阿灼醒了我替你跟他解釋便是。”

“那就謝過師兄了?！毖嘴驼f完，便招來赤梟，疾翔而去。

“煬兒，他…”

楚天栩望著天邊的殘影，輕嘆一聲，“師尊，我們太得意忘形了。您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br>
炎墟恍然，擺了擺手，“罷了，隨他去吧?！?/br>
“小鳶你看，花又開了，漂亮么？”

炎焱在謝凌鳶的墓旁種滿了五顏六色的鳶尾花，二十一年了，人們都需要在苦澀中尋求一絲慰藉。為了謝凌鳶給他的這條命，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勉力支撐多久，只是在這荒蕪空虛中，在意興闌珊中，除了蹉跎歲月，他找不到更好的方式去好好活著。

“小鳶，你知道么，今日阿灼度了劫。”炎焱一邊給滿地的鮮花澆水，一邊對著墓碑笑著說道，仿佛那個人就在眼前?！斑@二十多年來，我就在等這一天，現(xiàn)在阿灼將劫度了，我也就安心了，沒什么牽掛了?！?/br>
他放下手中的水壺，席地坐到墓碑面前，笑道：“今日是你的忌日，我可算是趕回來了，你看，太陽都要落山了?！彼州p輕撫摸著謝凌鳶的名字，柔聲道：“小鳶，你知道么，我從認識你，到你去世，就是整整二十一年，那一年，你三十歲?，F(xiàn)在啊，我又等了你二十一年，我好好活了這么些年，也不算辜負你了吧?！?/br>
“那我現(xiàn)在，能不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了？”

他沉默了半晌，勾了勾唇角，“你不回答我，就是答應我了。你等等我，我馬上就回來?！?/br>
炎焱再回來時，已經(jīng)換上了一襲華美的紅袍。

“小鳶，好看么？我第一次穿紅色，有些不習慣。這衣裳我做了好些日子，還有一件身量小些的，本是想等你回來穿的，但你一直都不回來，我先穿給你看，你喜歡么？”

“你又不說話，那我就當你喜歡了。這么多年了，我到處也尋不到你，也不知你胖些了沒有。”

炎焱望了望那綺麗的霞光，躬身在謝凌鳶的名字上深深一吻，輕聲道：“小鳶，我好想你。你是不是也很想我？對不起，讓你等了這么多年。你別急，我這就去找你了?！彼冻鲆唤z曖昧的笑容，“我們這也算是同月同日死了?！?/br>
炎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