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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她像是吃小孩的一樣。 當然也有不怕她的,偶爾能從她那里問道幾個問題。 “祖宗,鬼是什么?我mama說馭鬼要心性堅定,為什么?” 簡無憂聽到這個問題笑了,若有所思地給那個小孩解釋,“鬼,是這世上最會騙人的東西,不僅騙你性命,更會騙走你的心?!?/br> 小孩縮成一小團,緊張兮兮地攥著自己胸口的衣料,“祖宗,鬼好可怕!祖宗遇見過鬼嗎?是不是特別嚇人?” 簡無憂笑了,“遇見過,不過鬼不可怕?!?/br> 小孩不懂,“為什么,鬼不是會吃掉心的嗎?” 簡無憂想到了墓里的十二年,笑得更加明艷,“不可怕,因為鬼的心,也被我騙走了?!?/br> 僅剩幾年的時間過得很快,簡無憂期待了很久,終于等到了新一輪的十二年。 其實在她查遍了資料才知道,這十二年根本就是一個騙局。 所有的書卷上都沒有關于牧道廷的記載,一個驚才絕艷之人,沒有任何記載。只有那古老的被謄寫了不知多少次的書卷上,寫著一樁除祟的舊事。 寫當年四處地裂,煞氣彌漫的慘狀。 上面對于鎮(zhèn)壓之事一筆帶過,但是簡無憂從只言片語中拼湊出這十二年一開的由來。 這原本是各家做的約定。說是十二年后,如果未能完全壓制煞氣,各家至少向墓里遣送一次各家精英,助牧道廷壓制地裂里的煞氣。 但實際上,這個十二年不過是當年帶頭那人怕牧道廷出來復仇,每十二年一輪,始終在為墓里的煞氣邪祟加碼,想著終有一日,牧道廷靈力耗盡暴斃在墓中。 因為那人的私心。這墓上的陣法才會十二年一開,開啟一柱香時間。 那人估計是不擔心牧道廷從里面出來的。畢竟墓門上被下了陣法,困靈鎖神,越是靈力強勁之人,越難逃離。 簡無憂破不開墓門,便直接等著它開。 不過是十二年,眨眼便過去了。 時間也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她帶在身邊的小孩都長高了不少,甚至有的成家立業(yè)??珊啛o憂依舊是當年的容貌。 就連身體的狀況都沒有什么變化。 簡無憂看著自己手,都說女子老去最容易變化的就是雙手,可是她的手依舊是柔軟纖細,沒有絲毫干枯。 簡無憂似乎察覺了什么。 陣法開啟那一天,她給算了一卦。算自己的未來,算自己的姻緣,算自己的身體……算自己的壽數(shù)。 本應該是暖意融融,可卻罕見的下了一夜的雪。一山的翠綠壓在皚皚白雪之下。四周顯得干凈純粹,又孤冷清寂。 簡無憂找簡家送靈媒的人過來,讓他們在原本穿著的一襲白衣上披上紅紗。 她說,那白色看著不喜慶。 簡無憂離開祠堂之前,叫來了簡家主,讓他答應自己兩件事。 一,讓他把自己留下卷宗都燒了。那卷她所書寫的馭鬼之術是唯一可以留存的。 因為除了那本書,所有的知識都是牧道廷教給她的。她已經(jīng)自私到如此,就連他的學識都不想讓人窺探。 二,讓他把和自己相關的記錄全都銷毀。簡無憂這個名字自此不再出現(xiàn)在世間。 三,不再往墓葬里送靈媒。 不管牧道廷在不在墓里,她都不想自己和鬼哥哥生活過的地方被人打擾。 簡家主沉默了許久,應下了簡無憂的要求。畢竟是供奉在家中十二年的人,他其實早就習慣了。 簡家主試圖挽留,但是他看到簡無憂的眼睛就明白了,這個人自始至終都在等待著回去。 她不屬于簡家。 簡無憂這次去墓門,隨行的人很多,都是一身白衣披著紅紗。長長的隊伍如同當年她是靈媒的時候。 每個人都保持緘默。 當年是對墓葬的畏懼,現(xiàn)在是對簡無憂的惋惜。 這一次,他們抬著的轎輦里,送的不是靈媒,只是執(zhí)意嫁人的女子。 簡無憂坐在轎輦里,眼神看著前面的垂簾,沒有什么情緒。她的手撫著袖口,上面用金線繡著一叢叢小花。 簡家主在知道了簡無憂打算之后,曾經(jīng)送來了鳳冠霞帔,精致無比,艷色能照亮一整間堂屋。 簡無憂拒絕了。她只是挑了最簡潔的紅紗,找來了繡女,在紅紗之上繡滿了不知名的小花,落在一叢叢細長的草葉。 簡家主想著,既然簡無憂決意要回墓里,要嫁與邪祟,至少簡家該送她出嫁,走一走這婚嫁的禮數(shù)。 簡無憂也拒絕了。她很感謝簡家主的用心,只是這些布置,她是用不上了。 她算那一卦,讓她心里有了猜測。 雖然抵達墓門的路很遠,但是終究有抵達的一刻。 為首送行的人已經(jīng)是鬢角灰白,胡子也留了一把,這位老者已經(jīng)是第三次來這墓門前。 這一次,簡無憂特意找來了他,請他送自己進墓。 老人捧出石球的手在顫抖。 這是第三次了,老者不明白為何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進墓,卻始終欣喜。 簡無憂笑著從轎輦下來,接過了老者手中的石球,自己投了進去。 可是石球沒有落下,它在赑屃嘴里停頓了一瞬直接滾落在地上,裂成了兩半。 簡無憂說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覺。大概是心里有了猜測,所以看到這個結果并沒有那么驚訝,最多就是,心里面突然涼了一下。 也許是疼的,但是很快就麻木了。 自欺欺人多活了十二年,終究是該醒了。 那個會來娶她的鬼早已不在了。 旁邊的老人看著簡無憂,不忍心,聲音沙啞地說道,“這墓打不開,您和我們回去吧?” 簡無憂抬眼看著靜靜佇立的墓門,聲音似乎帶著笑意,“我該回的是這里啊。” 老人沉默不語。 簡無憂也不在乎,反而笑著說,“老先生你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嗎?” “是什么?” “我后悔當時信了那個鬼的話,我后悔沒有直接把他拴在身邊?!?nbsp;簡無憂低頭笑了,聲音飄渺而虛無,“鬼果然是這世上最會騙人的?!?/br> 老人想勸,卻得到了一句從風中傳來的,微不可聞的聲音。 “你們走吧。我該留在這里了?!?/br> 聲音細微,但是帶著不容置喙的語氣。 簡家送行的人不敢走遠,只能站在遠處守著。 他們看著那一抹紅色的身影,在漫天風雪中走到墓門前,靠著墓門坐下,眼神平靜而淡漠。 簡無憂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到了。除了風吹起的紅紗和滿天飛雪,她什么也看不到了。 臨行前那一卦,她給自己算,算到了自己的壽數(shù),三十六歲陽壽已盡。 她總算知道了。 當年身著白衣是她出嫁,如今一襲紅裳是她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