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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出現(xiàn)在這里,是為了這間一周才開一次的小店鋪的主人。六年前,塞繆爾剛剛搬來清邁,何肇一與他在酒吧偶遇,兩人一起,很是消磨了一段愉快的時光。之后的幾年,何肇一在世界各地飛飛停停,與塞繆爾通過郵件保持著聯(lián)系。近來他開始嘗試裝置和銅雕,時不時就要向這位行家咨詢一二。今晚他正在工作室里澆蠟模,想到這是塞繆爾一周里難得有一次的開張,就來當面向他討教幾個小問題。清邁是很小,只是何肇一沒想到,在熙熙攘攘的夜市里也能偶遇蘇迦。他像是忘記了幾天前那場尷尬而失敗的挑`逗,摘下帽子,向蘇迦禮貌地點了點頭,用中文說道:“你好,來逛夜市嗎?”蘇迦點頭回答:“是的,和……朋友們一起?!?/br>何肇一壓下話頭,轉(zhuǎn)而向塞繆爾說:“我不打擾你了,再聯(lián)系?!逼鹕碛摺?/br>蘇迦把手上的零碎往店主的桌上一拍,急匆匆地追出去,卻低估了夜市的擁擠程度,他眼看著那個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人群中,著急地高叫了兩聲:“何先生!何先生!”身邊的游客們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卻也只是一眼而已。蘇迦垂頭喪氣地回到塞繆爾的店鋪里,不住地為自己之前的魯莽行為向他道歉。店主的白色長發(fā)在腦后束了一個潦草的馬尾,聞言沖蘇迦寬容地笑了笑:“不要緊,年輕人總是可以輕易獲得諒解的,尤其是……像你這么可愛的。你還想要火漆印嗎?”蘇迦點了點頭:“要的?!?/br>“需要我?guī)湍闾魡??你喜歡什么?哈利波特喜歡嗎?”“好的。”“那么……”塞繆爾粗糙的手指劃過一排銅印,停在了其中一枚上:“就格蘭芬多吧?!?/br>“嗯?!?/br>“想印在哪里?這里有明信片也有信封,不挑點什么嗎?”蘇迦從轉(zhuǎn)架上挑了一張印有石雕佛像的明信片,里面的佛陀雙目輕閉,眼尾上揚,雙唇豐厚似含笑,有一種不動如山的慈悲。塞繆爾接過一看就了然地笑了:“啊,四面佛?!彼贿呍诰凭珶羯先谙炓贿厗柼K迦:“知道四面佛的起源嗎?”“知道一點吧。印度教里的梵天嗎?”“是的,是的,但又不止。梵天是創(chuàng)世神,在佛教傳說里,我們所在的這三千世界,都是他的杰作,而其中最美的,是一位容貌無雙的女神,名叫妙音天女?!?/br>“他愛上了她?”“哦,是的,聰明的小伙子,他當然會愛上她。萬能的神除了自己的造物,還能去愛誰?他傾慕她、迷戀她,發(fā)自內(nèi)心地想要擁有她,無法停止地注視她?!?/br>“聽上去真美?!?/br>“故事在外人聽來都是美的,對身在其中的那些卻未必。天女既畏懼梵天無上的權威,又畏懼他熾烈的愛情,害羞地躲開了,”塞繆爾將蠟油澆在明信片上,接著說,“梵天是含蓄的東方神,跟宙斯不一樣,你猜猜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他們……分開了?”“他們可從來沒有開始過,”塞繆爾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頭發(fā),接著說,“梵天沒有強求,可他也沒有就這么算了。他憑借自己無邊的法力,無論天女去到哪一個方向,他都向那里長出一張臉來。如是再三——”他摸了摸蠟印的邊緣確定溫度:“于是,為了看到他的愛人,梵天長出了四張面孔?!?/br>一只被燈光迷暈了頭的蜻蜓撞進店來,正落在雜物堆積的工作臺上。蘇迦拈起它,將這可憐的小東西送出這爿溫度過高的矮棚。塞繆爾已經(jīng)拔下了銅印。他看著那枚平滑完整的火漆印,滿意地點了點頭,把明信片裝在一個信封里遞給蘇迦:“來,給你。格蘭芬多,膽識與勇氣。小伙子,祝你好運。”這一夜的月亮極好,雖然一半隱在暗處,卻照得云層清亮通透。街邊一家一家的店鋪,白熾燈一盞一盞,好像一條光河,要流到天邊去。這樣一個璀璨的俗世。蘇迦低頭挑芒果時,手中裝戰(zhàn)利品的信封里飄出一張小紙條,還是店主先發(fā)現(xiàn)了。“是個地址,萬柳街。你要去這里嗎?沿著護城河走一段就到了?!?/br>蘇迦愣了愣,抓起紙條轉(zhuǎn)身就走。托塞繆爾的福,蘇迦沒有走到萬柳街。他在夜市邊緣的一家手工糖果攤位前,提前見到了他想見到的人。何肇一手上已經(jīng)拿了一袋芝麻糖,一袋榛子酥,一袋巧克力,似乎正在猶豫要不要再買一袋核桃磨牙棒。他先注意到蘇迦,臉上露出了一個“哎呀,又被你捉到了”的懊惱神情,卻還是先開口打了招呼:“你好。”蘇迦其實也不知道,真的再次遇到何先生時,該說些什么,又該做些什么。像趨光的蟲,被未知的欲`望驅(qū)使著,見過一面還想再想見到他,看過一遍還想再看到他,可是當他真的站在面前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也說不出,什么也做不了。再開口的還是何肇一:“要下雨了?!?/br>“啊……?是嗎?可是天看上去還是很晴啊?!?/br>何肇一注意到蘇迦手上的明信片,問道:“這是……塞繆爾那里的?”“是,是的?!?/br>“他是不是又講了一遍四面佛的故事?”何肇一的眼風里飄出一個微妙的笑來。“啊……對。”“佛教傳說里,他只知道這么一個。多少年了,還靠這一套哄人,一點長進也沒有……啊,對了,你要吃糖嗎?”“不、不了?!?/br>“要下雨了?!焙握匾豢戳丝刺?,又說了一遍。蘇迦也跟著抬頭,卻依然無法從墨黑的天色中看出一點雨意。他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接話:“不過雨季是快到了?!?/br>“你在這里要呆多久?”“啊……?”“雨季就是這一兩周了,到時候飛機可不好走?!?/br>“還有、還有四周?!?/br>一只蜻蜓停在了何肇一手中的糖上,可惜他正偏頭與蘇迦說話,沒有注意到。蘇迦只覺得自己胸腔里的心越跳越快。好像有什么期待已久的事情,終于要發(fā)生了。果然,一道閃電劃過,清邁上空雷聲陣陣,暴雨傾盆。饒是有先見之明的何肇一也沒料到雨來得這樣快。他皺了皺眉:“糟糕,我以為時間足夠,就沒有帶傘?!?/br>盛夏的驟雨來得迅猛。同樣猝不及防的游客們四下躲雨自求多福,剛剛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