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也洗漱沐浴了一番，不再是開始的灰色棉袍，換作一身玄色錦袍，一頭墨黑的長發(fā)隨意用一條紫色發(fā)帶系著，襯得一張冷白清雋的臉龐，宛若美玉，平添幾分隨性與飄逸。

    “殿下，你忙完了啊，晚膳用過了嗎？”陶緹與他打著招呼，自顧自的拿起藥膏往膝蓋上抹。

    “用過了?！迸嵫拥?，走到床邊，見她弓起腿，淺色褲管挽起，露出小巧的膝蓋還有一截雪白修長的小腿。那膝蓋上是一片青紫色，與周遭白嫩的肌膚一對比，顯得格外駭人。

    裴延蹙起眉，低聲道，“這也是上次弄的？”

    陶緹不好意思的點了下頭，“就磕到了點，看著嚇人，其實不怎么疼的?！?/br>
    裴延只知道她腳踝崴到了，卻沒想到她膝蓋處也磕成這樣，深色的瞳孔籠上一層暗色，須臾，他坐到她身邊，拿過她手中的藥膏，“孤來?！?/br>
    陶緹微微愣怔，抬眼看到他低垂的長睫，他的側(cè)臉滿是嚴(yán)肅，神情專注。

    一側(cè)的玲瓏見狀，抿唇偷笑，趕緊帶著一眾宮人退下了。

    門口的付喜瑞見玲瓏她們這么快就退了出來，還有些詫異，“殿下與太子妃今日這么早就安置了？”

    “還沒安置呢?！绷岘囆Φ?，“不過主子們正濃情蜜意著，我們也不好在那礙眼……”

    付喜瑞微詫，就聽玲瓏感嘆道，“這回殿下與太子妃流落鄉(xiāng)野，雖吃盡了苦頭，卻也不是毫無所獲。老話說，患難見真情，如今我瞧著，這話可真不錯！他們倆瞧著比之前要親密不少呢?！?/br>
    付喜瑞聽到這話，也覺得高興，看了眼燈光明亮的殿內(nèi)，只盼著兩位主子能一直這般好下去。

    殿內(nèi)，裴延修長的手指沾著乳白色藥膏，輕輕往陶緹的膝蓋上抹。

    他的動作很輕緩，生怕將她弄疼，嘴里也時不時問，“疼么，要不要輕些，若是疼了就說，別忍著……”

    等抹完膝蓋，他又問，“還有哪里磕到了？”

    在他幽深目光的注視下，陶緹也變得誠實，主動將袖子擼了起來，露出胳膊肘，“唔，這里。”

    裴延瞥了一眼，也是一塊烏青。

    他一邊幫她抹，一邊板著臉，溫柔教訓(xùn)道，“以后哪里磕著碰著了，別瞞著孤，知道嗎?！?/br>
    陶緹抿了抿唇，小聲道，“其實也沒什么大事……而且還是那樣磕到的，總感覺怪丟人的?！?/br>
    裴延無奈的低笑，“哪有人一輩子不摔跤的？便是孤，也跌過跤。”

    “??？”陶緹抬起一雙水靈靈的眼眸看向他，見他這風(fēng)光霽月的模樣，實在難以想象他摔跤會是個什么樣子。

    “嗯，摔過，小時候摔過，長大就少了?！彼暤?。

    涂好藥，裴延將她袖管放下來，視線又落在她的腳踝處，那一處已經(jīng)完全腫開了，高高腫起一塊，小巧的腳腫成豬蹄似的。

    “徐老先生臨走時給的膏藥呢？孤給你貼?！?/br>
    “在那邊?！碧站熤噶酥缸腊?。

    那里放著一包狗皮膏藥，是徐文鶴給的。每兩天換一副，貼十日，她的腳踝就能恢復(fù)了。

    裴延拿過一貼，先將膏藥放在火上烤一烤，將藥膏烤得半化，此時溫度適宜，熱而不燙，還散發(fā)出淡淡的藥草香味。

    他寬厚的手托起她雪白的腳，輕輕將那膏藥，貼在她紅腫的腳踝處。貼好后，并未立刻放開，而是大掌覆蓋在膏藥之上，幫她敷嚴(yán)實。

    陶緹本來沒覺得有什么，前兩天敷藥，也都是裴延幫她的。

    可今兒個，他靜靜的托著她的腳踝，周遭一片靜謐，就無端生出幾分尷尬來。

    陶緹便找話題，先問刺客的事有沒有線索，又問穆王府和孫府尹的事。

    裴延一一答了，末了，他抬起頭，道，“御醫(yī)剛看過孤的傷勢，說是還要靜養(yǎng)幾日，等傷痂長好后，再返還長安，以免路上傷口感染，不好救治。”

    陶緹點點頭，“對，御醫(yī)說得有道理。那你就聽御醫(yī)的，再養(yǎng)養(yǎng)，反正咱們也不急著回去?！?/br>
    裴延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帶著歉意，深深凝視著她，“若是這般，就不能在端午前趕到長安，孤也無法帶你去渭河看龍舟賽了?！?/br>
    陶緹呆了一呆，沒想到裴延心里是記著這事。他若是不提，她差點都忘了這么一茬。

    “沒事的啦，端午節(jié)年年都有，明年再看也不遲嘛。”

    說到這里，陶緹停頓片刻，心里算了一下，裴延是十月初八的生辰，再過幾個月他就二十二了。欽天監(jiān)是說他活不過二十三……也就是明年的十月初八。

    還是能一起看一場賽龍舟的……

    盡管可能是最后一場。

    這樣一想，她的情緒不知不覺變得低落。

    裴延察覺到她神色的變化，眉宇微蹙，若有所思。

    陶緹這邊很快調(diào)整過來，揚(yáng)起小腦袋，朝他露出一個安慰的燦爛笑容，“沒事的，在行宮里一樣可以熱熱鬧鬧的過節(jié)。殿下，到時候咱們一起包粽子呀？”

    她這來得快去的也快的情緒，讓裴延又是好笑又是輕松，他勾起唇，“好，一起包粽子。”

    若他能得知小姑娘心中為何擔(dān)憂，一定會揉著她的小腦袋，告訴她——

    他們不止一個端午節(jié)，還會有余生幾十年，可以一起過端午節(jié)，看龍舟，包粽子。

    ——

    五月初五端午節(jié)，又名浴蘭令節(jié)。在大淵朝，也是一個很隆重的節(jié)日，上至朝堂，下至百姓，休沐五日，共慶佳節(jié)。

    一步入五月，端午的節(jié)日氣氛就彌漫了起來；洛陽城內(nèi)到處可以看到賣桃枝、柳條、葵花、菖蒲和艾草的。百姓們提著各種糕點、團(tuán)子、酒水，或是拜訪友人，或是舉家出門游玩。

    洛陽行宮內(nèi)，也是一派熱熱鬧鬧的節(jié)日氣氛。太監(jiān)們換上夏季的淺青色袍服，宮女們也都簪上石榴花或桃花的絹花，齊聚在一起掛艾葉，或是將菖蒲編織成老虎的形狀，掛在門上，鎮(zhèn)宅辟邪；

    集仙殿內(nèi)，陶緹坐在庭前，興趣盎然的看著玲瓏捻著五色彩線與五色珠兒，編著長命縷。老話說，以五彩絲系臂，名曰辟兵，令人不病瘟。

    陶緹托著腮問，“為什么要用黑色的絲線啊，編進(jìn)去倒顯得沒那么鮮艷了。”

    玲瓏笑道，“回太子妃，這白、紅、黑、黃、青五種顏色，分別代表了金、木、水、火、土這五行，同時也象征著東、西、南、北、中五個方向，這五色便是遵循陰陽五行來的。”

    陶緹挑眉，“原來如此?！?/br>
    想了想，她也拿起絲線來，“玲瓏，你教我吧，我也想編兩根?！?/br>
    玲瓏笑問，“太子妃是要編給殿下么？”

    陶緹被她說的莫名有點臉紅，低低的嗯了一聲，就跟著她認(rèn)真學(xué)了起來。

    玲瓏教得好，陶緹也學(xué)得用心，再加上這長命縷并不難編，只要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