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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辨。從草叢中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將血液抹去。王澤扯出一個笑:“我都說了腳下有點發(fā)軟,看,你害我丟臉了。”幻覺將他的血涂在王澤的后頸,低聲喃喃道:“是你抵觸心理太強,所以才失敗的?!?/br>王澤猛地站起身,抹了一把臉:“我再試一次。”幻覺說:“也會失敗的。你騙不了護林員,也騙不了自己。”王澤彎下腰,檢查著自己的腳踝,還好沒有扭傷。幻覺說:“只要想想得救后還要繼續(xù)先前的生活,是不是就充滿力量了?”王澤喃喃道:“閉嘴。”護林員捏緊了手里的電筒。幻覺吃吃地笑了:“護林員會痛苦一輩子的,是你害的,你之前花言巧語把他騙下山,卻又逼他看著你死掉,都是你害的?!?/br>王澤跪下,不自覺地抱住了自己的身體,想要汲取些許熱量。“對不起。”他恨恨地咬著自己的嘴唇,渾身發(fā)抖。“對不起……”174即使他跳過去了,得救了,接下來應(yīng)該做什么?沒有其余的目標了。想不出來了,只能開始做“正確的事情”。要先辦復(fù)學(xué)手續(xù),去找那個覺得朋友死了也不過是小事的輔導(dǎo)員。然后要補考,交換生的機會已經(jīng)沒了,但至少要能畢業(yè),從這個說不上喜歡還是討厭的的專業(yè)里畢業(yè)。接著可能要接手一部分的生意。沒關(guān)系,反正他也沒有其他特別感興趣的事情,做什么工作都沒有區(qū)別。出了社會后,總有一天會為了利益結(jié)婚,像母親一樣。會養(yǎng)育小孩。也許那小孩長大后,也會在一條湍急的河流前,因為對未來毫無期待,而放棄掙扎。王澤用手抓著自己的頭發(fā),想把這個未來從腦海里拽出去。非常痛,渾身都在痛,即便如此也無法拋下這個念頭。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令自己相信,以后的人生會比現(xiàn)在更好?175護林員舉起了手電筒,照亮了地面,將王澤的注意力吸引到光源上。護林員看起來非常疲憊,但他的語氣很堅定,話語清晰地傳入王澤的耳中。他說:“王澤,你有什么愿望嗎?”王澤松開了手,僵硬地保持著本來的動作,只扭過頭呆愣地注視著護林員。護林員說:“你朝我這邊跳過來,然后無論是什么愿望,我都會幫你實現(xiàn)它?!?/br>王澤吃吃地干笑著:“即使我想要天上的月亮?”護林員說:“我說的是你真正的愿望。”護林員走到岸邊,過長的頭發(fā)因為汗液而貼在脖子上,露出肩膀和肩胛肌rou。明明是與他一同經(jīng)歷過折磨的身體,在王澤眼中,卻成為了世界上唯一的光源。護林員說:“為了讓你活下去,我什么都能做到?!?/br>176王澤急促地說道:“我沒愿望?!彼执俚刈プ∽约旱氖?,絞緊了手指。他不缺錢。他不可能選擇自己的父母。死去的人已經(jīng)無法回來了。他什么都不需要,這樣就不可能再失去什么了。護林員注視著王澤的雙眼:“如果你沒有,就不會顯得這么痛苦了?!?/br>王澤急紅了眼:“你走吧,快走,不要站在這里等死,我現(xiàn)在的愿望就是你趕緊下山回家去?!?/br>護林員仍然舉著手電筒,沒有一絲動搖。他說:“你在說謊?!?/br>眼淚無法抑制地涌了出來,王澤哀求道:“別這樣,別讓我這么難堪好嗎?求你了。”護林員說:“無論你想要的是什么,都不會是令你難堪的東西?!?/br>177怎么可能不難堪。只有不抱有希望,才無所謂絕望。他早就認命了,即使是父母都無法滿足他。就算努力扮演一個正常人,獲得的也不過是因虛假而生的事物。全靠拋棄了這份絕望,他才茍存至今。一旦稍微產(chǎn)生那個念頭,那份羞恥感便會殺死他。不是我不夠好,也不是我不值得。是我不需要。178護林員一定在騙他,他只是想他活下去,所以……但護林員需要他活下去。護林員一直全盤接受他的話,接受他的痛苦和憤怒,無論真實的他有多么難堪,護林員都不會退卻。即使是這樣的自己,護林員都沒有放棄他。護林員愿意用一切去交換,只要王澤活下去。179風(fēng)吹開了云層,月光溫柔地灑落大地,照亮了二人的世界。王澤張開了嘴,他聽見自己在說:“你可以愛我嗎?”180護林員愣了。王澤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臉上,他一定非常可笑地漲紅了臉。他馬上糾正自己的話:“我不是那個意思,剛剛是亂說的,我的意思是……”不完全與金錢無關(guān)。不完全與身體無關(guān)。不完全與個性無關(guān)。想要被接受,無論是光鮮的部分還是陰暗的部分。想要被關(guān)心,想要自己留在對方的目光內(nèi)。想要被拯救,即使陷入困境,也會有人對他伸出援手。想要被愛。只要想到這個可能性,就可以活下去,可以迎接明天,可以覺得自己是有價值的。王澤撕下了自己的臉皮,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完全□□了。他忍住那份羞恥,不顧一切地說:“即使我不是你的血親,以后也可能身無分文,老了之后會變得很難看,甚至性格會變得跟現(xiàn)在完全相反……即使哪天我可能會想放棄,你也可以留意我……抓住我嗎?”護林員明白了。或許這就是當初他沒能帶給作家的,又或許作家不稀罕這些,但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護林員扔下手電筒,他伸長雙手,竭盡所能地靠近王澤。他對王澤說:“我會愛你?!?/br>181心臟在與世界一同顫抖。王澤覺得自己血管里再次充滿了溫度,他從腳尖到頭皮都沉浸在一種戰(zhàn)栗的熱度中,他幾乎沒有助跑,只是朝護林員跑去。一切變得緩慢起來,風(fēng)將他的頭發(fā)吹起,他聞到口腔中的血腥味,身體受傷的位置還在發(fā)出疼痛的信號,河水在他腳下席卷而去——然后護林員接住了他。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他,所有的他。即使一切都可能改變,又或者只有壞的部分沒有改變,但他在余生中都會記得,在這個瞬間,有這么一個人,愛著現(xiàn)在的他。只要這個人曾經(jīng)存在。王澤抱緊了護林員的背脊,顫抖著說:“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