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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關(guān)的人和信息,卻又在得手后深深懊惱起來。明明決定為了保護作家和那些人的名譽,在偏僻的地方焚燒了那些寫滿哀愁和無奈的文字,卻又無法自拔地在點火前,一張一張地拍照保存。他沿著作家的軌跡,一點點地拼合著作家和其他人的關(guān)系,震撼于作家的八面玲瓏,更加為自己和選擇了自殺的那些人的相似之處感到恐懼。“如果你看完了那些東西之后,還能這樣自信,那么……”那么怎么樣?王澤張了張嘴,只感覺喉嚨發(fā)干,無法言語。護林員平靜地接著說:“我會看的。”王澤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了他的掌心。“即使我看完,還是會這么肯定?!弊o林員掰開王澤的手,制止了他的自殘行為:“因為我相信的事情,就是真相?!?/br>90凌晨三點。護林員躺在床上,酒店內(nèi)的空調(diào)令溫度變得非常舒適,但是他失眠了。他知道另一張床上的王澤也沒有睡著。在黑暗中,只要稍有動作,干燥的被褥便會發(fā)出微乎其微卻又令人在意的摩擦聲。護林員借著良好的眼力,看到王澤從蓬松的被子中抽出雙手,輕輕捂在自己臉上。91六點的時候,王澤便起床了。他無聲地擰了一條熱毛巾,搭在自己眼皮上,然后癱坐在沙發(fā)上,只露出輪廓漂亮的下巴,以及緊繃的嘴唇。護林員翻身下了床,拉開了落地玻璃的窗簾,映入眼簾的是沐浴在晨曦中的江景。王澤像是感覺到陽光的溫度,他拉下毛巾,露出一雙紅腫的眼睛:“……其實作家的家,也在這個城市里?!?/br>這顯然也是作家死后王澤才知道的信息。護林員因為王澤話語中的情緒,而保持了沉默。王澤繼續(xù)自言自語道:“是一個人居住會顯得很寬敞的小復(fù)式型公寓,現(xiàn)在已經(jīng)歸了作家的父親。他父親將那間房產(chǎn)掛牌出售了,但因為傳得沸沸揚揚的,也賣不出去,我去收購書信的時候,房內(nèi)已經(jīng)空蕩蕩了,剩下些大件家具。只要聯(lián)系中介或者作家父親,誰都能進去?!?/br>王澤低聲道:“本來還想帶你去看看的?!?/br>護林員說:“沒關(guān)系,反正人已經(jīng)不在了,去那里也沒什么用處。”“不過,”王澤瞇起眼睛,“那里的陽臺很大,朝南,陽光很好,他在那里住的時候一定覺得很溫暖?!?/br>92王澤推遲了他的預(yù)約,決定優(yōu)先去取出那些信件資料。但在出發(fā)之前,王澤拒絕了酒店贈送的自助早餐,帶著護林員拐進了樹影斑駁的巷子里。磚石鋪砌而成的巷子盡頭,是一家招牌都已經(jīng)發(fā)黃的路邊拉腸店,一大早店門前就熱火朝天地排了長隊,因為店里座位有限,不少學(xué)生以及白領(lǐng)都在等打包。王澤動作嫻熟地從角落里翻出張折疊桌,讓護林員坐在塑料凳上,隨后自然而然地加入了買早餐的隊列中。護林員在這熱鬧的氣氛中有些反應(yīng)不及。做拉腸的廚房是完全開放的。壯碩的女工用一個大勺,從桶內(nèi)舀起預(yù)先磨好的粉漿,倒入不銹鋼蒸盤中,隨即又根據(jù)訂單內(nèi)容往蒸盤上撒上豬rou、油條等配料,蓋上布片,最后推入不銹鋼粉撐中。另一個女工則在滾滾蒸汽中,掀開已經(jīng)蒸好的粉撐,將薄薄的粉皮完整地從布上刮到碟子上,最后“咚咚”兩聲,大起大落地將卷好的拉腸切開三段,倒上香噴噴的熟醬油,由服務(wù)員端給客人。與廚房極高的效率相比,服務(wù)員則只是做著端菜和收碟子的工作,仍由垃圾零零碎碎地落在店鋪的地板上,但客人完全不在意,快速地進店,快速地吃完離開,開始勞碌的新一天。王澤下好單,拿著褪色的號碼牌坐在護林員對面:“感覺如何?”護林員慢吞吞地:“……第一次看見真的用布的布拉腸。”王澤掰開一次性筷子,熟練地刮著上面的木刺:“這里是我吃過最正宗的店,訂那家酒店也是想著離這里近才選的。”“就算你再怎么夸我也不會免你的單的。”一個穿著迷彩背心和熱褲的女孩子坐到王澤身邊,王澤漫不經(jīng)心地介紹道:“店主的女兒,喜歡別人叫她Ada?!?/br>Ada嗔道:“太平淡了吧這介紹,我好歹也是老字號的傳人啊。”王澤說:“你又沒打算繼承?!?/br>即使是對人情世故不太敏感的護林員,此時此刻也感受到什么叫襄王有意神女無心。Ada說:“但假如我不繼承的話,你以后可吃不到這最正宗的味道了?!?/br>王澤仔細地將兩根筷子互相摩擦,像是要磨出兩根針一樣專注:“反正你不喜歡這店,沒必要勉強?!?/br>Ada托著腮,轉(zhuǎn)而對護林員說道:“你看啊,這店里工作的都是大媽大伯,年輕人都沒興趣來這里工作,一碟幾塊錢的拉腸又賺不了多少錢,哪里拼得過那些連鎖店……”護林員開始明白王澤為什么對這個女孩如此冷淡了。王澤說:“所以我才要趁著店主還沒把店轉(zhuǎn)給別人之前,多來幾次啊?!?/br>93Ada討了個沒趣,便坐回收銀臺接班了。熱氣騰騰的布拉腸馬上就端上來了,粉皮晶瑩,薄而爽韌,味道好得讓護林員忘卻了睡眠不足帶來的疲憊。王澤細嚼慢咽道:“如果這味道失傳的話,真的很可惜。”護林員說:“但繼承人自己不覺得可惜?!?/br>王澤笑了:“你自己老實巴交地子承父業(yè),卻站在她那邊?!?/br>護林員說:“我沒她選擇多罷了,別太嚴苛了?!绷畠r的塑料凳,永遠掃不干凈的店鋪地板,撲面而來的熱氣,與燈紅酒綠的都市生活相比,這家老字號拉腸店是顯得有些過時了。一個年輕的女孩,怎么會愿意將青春押在這十幾年前的情懷中。王澤低頭:“只是她不喜歡現(xiàn)狀,也沒想過怎么去改善……罷了,談這個會影響胃口的?!?/br>護林員問:“那你呢?你自己家里是怎么打算的?”話音剛落,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他以前并不是過問太多的人。王澤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像被曝曬后的顏料一般,慢慢地消失了。94護林員不得不承認,和這家店的早餐相比,自己在山上的飲食確實粗糙得可憐,這種傳統(tǒng)味道若是斷了,是挺令人扼腕的。用過早餐后,他們回了酒店,準備去停車場取車?;謴?fù)了些許精神的王澤說道:“我將那些照片和掃描件,存在一個移動硬盤里,現(xiàn)在放在市郊的自動存包柜里,密碼只有我知道,比放在學(xué)?;蛘呒依镆残亩嗔??!?/br>護林員問:“你家人會翻你的東西?”王澤漫不經(jīng)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