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在旁守著，以防湮瀨出其不意兀然偷襲。

湮瀨果斷地落下黑子，“你怎么確信我不會損毀芷靜璃的棺槨，或許我一到手上，便當你面砸了。”

“因為你不會。”父親走的路數(shù)很詭異，即使棋癡如軒弈塵都猜不透。深諳湮瀨是故意擾自己心神，父親并沒點破，從容道：“如果棺槨里是你親meimei妍冰，我倒不能確保你會怎么做，唯獨阿璃，我可以確定，你必會守護得極好。”落子同時，父親小覷眼對座湮瀨，淡笑道：“難道你舍得傷到阿璃嗎？”

湮瀨怔怔盯住父親剛下的棋子，眸底閃過一絲忪蒙，手停在半空良久未動，再落子已是半盞茶后了。

蘇兮月湊到我耳邊，聲低似蚊吟，“伯父剛下的那一子破綻百出，明明湮瀨精通棋藝，為何沒看出來?！?/br>
不啻蘇兮月瞧出，連卿封與岳淵也眉頭微皺看向下棋的兩人，軒弈塵雖一眼發(fā)現(xiàn)，卻以為是父親故意使出高深一招，越發(fā)研究得起勁。之后父親的棋路越來越怪異，連我這門外漢都查出異樣，不知為何湮瀨仍耐住性子，非但沒堵死父親路子，更甚有禮讓的意思，而且他停棋思考的時間變得愈發(fā)長。盤面明顯黑子稍顯優(yōu)勢，可湮瀨的手卻抖動得厲害。

棋局廝殺過半，大許是大殿里人多的緣故，我愈發(fā)覺著悶熱。我雙眸緊盯棋盤發(fā)愣，不知幾時起，自己漸陷入往事悲喜之中，越想越覺悲痛，略強迫自己從追憶里回到現(xiàn)實，我打了個響指敞開殿中雕花窗?；氐狡遄琅?，我無意瞟見湮瀨，他已額頭沁滿汗珠，冷汗似淅淅瀝瀝小雨滴落。

在湮瀨臉上凝神片刻，我看了眼周遭，除岳淵與卿封外，連盯看棋局的婉娘都已臉色煞白。我心中疑云四起，不禁懷疑地瞟了眼棋盤，登時大駭，厲聲道：“全閉上眼，這盤棋看不得！”

低吼間，我趕緊先救出就在父親身后的軒弈塵，隨后用靈力拔出池羽和蘇兮月的心魔。影本對下棋不沒多大興趣，中途便離席幫煙處理魔族事物。至于尋思禪雖承我靈力，到底抵不住神尊的靈咒，緊咬輕咳間嘴角漸漏出血絲些許。

煙聞聲而來，關切道：“發(fā)生什么事?！彼殿┝搜垆螢|，“這……什么情況？”

“別看棋局?！蔽页雎曋浦篃?，“快把茗毓帶走?！?/br>
卿封單手支頜，慢悠悠側過頭來，淡笑開口：“難怪蘇休然總在我跟前夸你，果真后生可畏啊。在毫無防范下，既已陷入他咒術設下的局中，你竟能不借外力脫離出來，比你那魔尊姑姑強太多了?！?/br>
我?guī)蛯に级U療傷，聽聞卿封夸獎，半點沒覺得高興，“您老既知道，怎不早點說出。若不是我中途發(fā)現(xiàn)，豈不是白白傷人性命?！?/br>
卿封眸光朝向湮瀨瞟上眼，見我會意，笑道：“得空了，好好教訓蘇休然頓，誰叫他想事不周全，滿心只想救靜璃妹子?！?/br>
婉娘調順體內竄流的氣息，甚是不悅道：“你怕湮瀨發(fā)現(xiàn)只是借口，故意測試實力是真。明明可以趁湮瀨不注意稍作暗示，結果只在旁邊看戲，少裝出一副受人脅迫無奈的模樣。岳淵也是一樣，兩個人分明商量好了。”

這話原沒冤他倆，岳淵張口也不喊冤，直接推卸責任，“神尊的命令，我們不得不照做。你要不信，等會兒問蘇休然，看我是不是在胡說?！?/br>
婉娘冷哼道：“你們三人哪次不是沆瀣一氣，我要是去問了，答案想便知道?！?/br>
處理完尋思禪傷勢，我視線回到棋局上，“父親這局下得太過詭異，按理湮瀨是局中人，只要處在上風，原不會陷入其中?！?/br>
卿封若有所思地盯了許久棋局，沒頭緒地搖頭，“他這樣胡來，我也是頭一回遇到?！彼智粕涎垆螢|，細想慢說：“蘇休然下那詭譎的一子起，湮瀨神情當時就變得十分古怪。這盤棋，怕是只有他們知道其中緣由?！?/br>
最后幾個落子，盤面局勢已然確定，湮瀨仍舊不服輸，捏黑子的手顫得厲害，有好幾次差點晃落掉地。反觀父親，自始至終篤定的模樣，好像剛開始就已猜到結尾。

父親輕巧下完他最后一子，似笑非笑地望向湮瀨，不言不語只等他結束這荒唐的一局。

湮瀨的手遲遲沒落下，眼神迷惘沒有神，手指不住的抖動，神情苦痛萬分。僵持大約半盞茶的時間，黑子忽然從他指尖滑落，兀然嘔出一口血，頹唐的雙肩再直不起倍。

父親彎腰撿起落地碎裂的黑子，放進湮瀨肘邊棋盤時，墨翠棋子已變回原樣，完好無損不見半點裂紋，“你還是輸了?！?/br>
“怎么會……”湮瀨半伏在棋桌上，艱難地說出一字一句，“那時你明明不在?！?/br>
“阿璃棋藝不咋地，記憶卻極好。”父親小心翼翼收拾擺滿棋盤的黑白子，“她剛與我對弈那會兒，曾走過這一局。當時她還自信滿滿地篤定能贏，結果才知道是你有心相讓。我不知道你落棋的順序，只記得她每子落在哪兒，當中有偏差，還請你別介意。”

湮瀨苦悶一笑，仔細擦拭白子上血跡，“你怎么確信我會和當年一樣，故意讓子?！?/br>
父親停住手，淡然看向臉色慘白的湮瀨，淺笑道：“我只是在博，賭阿璃在你心中的分量?！?/br>
“我中途其實已發(fā)現(xiàn)端倪?！变螢|修為被父親吸走九成，余留的一成只能勉強支撐。

我默聲在旁幫著收拾，兒時學棋的事歷歷在目，便答道：“這副棋是母親的愛物。你剛才若是強行破咒，棋子會因兩股靈力相沖盡毀，你不會肯的?！?/br>
湮瀨輕柔地用拇指撫著生涼的翠玉棋子，仿若未聞，只自顧自道：“你何必冒險設局奪我修為，其實憑蘇璃的能力，取我性命如反掌之易。”眼尾余光稍稍掃過身側，“卿封和岳淵也非等閑，且不說卿封，怕是岳淵便能與我打個平手。蘇休然，我實在是不懂你?！?/br>
“靜璃妹子因你而死，如今要你還些債，難道不應該么？”說話的同時，卿封反手一動，轉眼就見母親的冰晶棺槨躺放在殿中。

湮瀨身軀微顫，只覺心底抽痛得厲害，不知是因為傷勢，還是乍眼看到芷靜璃的尸身，亦是兩者皆有。掌心離棺槨不過半寸距離，湮瀨終是沒下手，“還債？”

我定定看著母親安詳?shù)乃仯湫Φ溃骸澳阍炝诉@么多孽，沒半點懺悔之心么?！?/br>
“想殺我，你隨時可以動手，我現(xiàn)在于你而言，不過是螻蟻罷了?！?/br>
猶豫間，我正考慮是否要出手，給他個痛快，哪知婉娘瞧見母親尸身已眼紅，伸手就要結果湮瀨。父親眼疾手快，出手制止婉娘，不忍心叱喝，使了個眼色給岳淵，讓他把婉娘拉到一邊。

“為什么不殺我？”父親的舉動不僅讓湮瀨震驚，怕是殿里知情人也正覺奇怪。

“如果你方才強行破咒，又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