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瀨玩味地微瞇眼望著軒棄彌，緩緩道：“你的眾兄弟把人都挑走了，怎的不見你張口要一個？”

軒棄彌起身便行君臣禮，低頭看著自己鞋面，恭謹說：“父皇明鑒，兒臣剛?cè)⒘嘶叔?，眼下再無心納妾?！奔毸槁暯j(luò)繹在殿中似蚊吟不斷絕，嗤鼻不屑偶進耳里，軒棄彌置若罔聞只作揖道：“兒臣惶恐，讓父皇cao心了?！?/br>
“免禮了?！变螢|端杯假飲，jian惡的眸光緩緩拂過詩姬月，最終似笑非笑地停在軒弈塵身上，“你呢？你三哥是剛大婚不久，正是新婚燕爾之時。你可不是，怎么也不挑一個，莫不是你與神武蘇王爺交好，性子都學(xué)蘇王爺吧？”

酒桌下一把拉住蘇兮月忍不住要抬起的手，含笑凝視湮瀨那片晌，周遭的目光密麻投來，令人好生不適。靜默中一較了高下，我俄頃哼笑打破僵局，不徐不疾開口：“確是本小王的不是，當了個壞榜樣，連累六皇子今日受委屈，平白無故跟我牽扯到一起。往后本王會多加注意，省得壞了六皇子的名聲，被人在身后嚼舌根?！蔽业哪抗庀衲芊夂淼睦麆?，迅速掃過殿內(nèi)看大戲人的眉眼。

軒弈塵兀然站起，態(tài)度是少有的強硬道：“是兒臣未曾遇到心意之人罷了，實屬與蘇王爺無關(guān)，望父皇明鑒?！?/br>
湮瀨兩指稍動示意軒弈塵坐下，倒是軒曲浩來了勁，緊追不舍道：“六弟前些日子都住在蘇王爺府上，耳濡目染必是不會少，怎會說蘇王爺無關(guān)？何況蘇王爺美名遍天下，風(fēng)流韻事哪件不是聞名遐邇？”挑釁的目光隨之而來，軒曲浩似乎嫌燒的火不夠旺，又譏笑問道：“三弟，你說是不是？”

君子報仇十年未晚，何況是軒曲浩這小人，我與軒棄彌設(shè)計讓他痛失太子之位，他心底必是恨毒了我們。只是我看不上這嘴上奚落的報復(fù)，軒棄彌亦非數(shù)月前的心思，且不說他是否已放下軒弈塵，卻也是不會輕易動氣的。

我與軒棄彌眉目互通一氣，懶得張口譏諷，反正惡人自是有惡人管束，我犯不著出手教訓(xùn)。

“放肆！”湮瀨隨手指了軒曲浩身旁小太監(jiān)，厲聲道：“大皇子醉了，還不立刻把人扶下去休息?！?/br>
軒曲浩半點沒有退讓的閃躲，口中言辭越發(fā)強硬道：“兒臣多謝父皇關(guān)心，只是兒臣尚未酒醉，無需下堂休息。況且今日賓客眾多，兒臣若此刻退席著實有些不妥?！?/br>
蘇兮月左手輕握拳抵在唇前，低聲呢喃：“真是夠放肆的話。他不是今日壽星，就算他是又如何，龍椅上坐著的不是他。光軒曲浩那說話的口氣，已是藐視君上的僭越之罪?！?/br>
詭波譎云的靜謐在殿中逐漸漫散，氣氛仿佛是上了箭的緊繃之弦，多雙黑眸都緊緊地抓在面無表情的湮瀨與軒曲浩身上。沉默的朝臣都在等待其中一人松手那刻，到時便是萬箭齊發(fā)，攻向心中已定的目標。

莫宗嚴莊肅地起身，無聲地拱揖行禮，隨后陷入漫長而片刻的等待。湮瀨瞇眼看向軒曲浩眸底透出寒意，久等不到莫宗嚴發(fā)生，按耐不住道：“莫愛卿免禮，你有話直說便是了?！?/br>
“是?！蹦趪乐x了禮，直起腰板張口就諫：“啟稟皇上，臣認為方才大皇子的話有藐視君上、違抗君令之嫌?！?/br>
一道光閃劃亮潮悶的黑夜，緊接而來的轟然聲響像是為殿內(nèi)嘈雜聲助興。大皇子一派的朝臣紛紛起身詭辯，而其他黨派的朝臣又豈會錯過詆毀的機會，多方的爭辯卻被乍起的驚雷聲嚇到，一時啞然沒了話語。

軒元吉本是軒曲浩黨派，不過自得花柳病后便過上深居簡出的生活，甚少與軒曲浩再有往來。只是他始終與軒曲浩是同條船上的兄弟，連忙起身道：“父皇明鑒，大哥素來對父皇孝禮恭敬，怎會有僭越之心?！避幵偷刂赶蚰趪溃赞o戾氣說：“莫相爺居心叵測啊，你以為父皇與朝中大臣不知你的心思么。你方才那話，分明是欲加之罪?！?/br>
聞得軒元吉話中有意牽扯自己，軒棄彌忙站起身不忘行禮，張口便說：“莫相爺平時為人做事公正，從來都是不屑做無中生有的事，進諫的事都是就事論事。二哥先前的話大有污蔑重臣的影射，這實在是有損朝中忠臣的聲譽?！?/br>
軒元吉冷哼開口便說：“究竟是我無中生有，還是確有其事，大家心里清楚?！?/br>
氣氛變得劍拔弩張，讓人不由得屏息緊張起來。這時軒弈塵徐徐直起身，淡然的語氣中參了些許毛躁道：“二哥與大哥親近也是眾所周知的事，是否我也可以說二哥是有意偏袒大哥？”

“豈有你與三弟同榻而眠般親昵?！避庌膲m慌亂地看向詩姬月，果真詩姬月面色霎時極為難堪。

軒弈塵雙拳緊握，口氣里已含了八分怒意，“二哥話說的過分了?！?/br>
“宮里宮外蜚語紛紛，恐怕父皇都……”話音戛然而止，軒元吉的氣焰在對上湮瀨冰冷眸子的瞬息被澆滅，微垂眼不敢再多說半字。

軒曲浩見狀立即哭訴道：“父皇，兒臣絕無僭越之心，許是幾杯下肚適才措辭不當，才讓莫相爺誤會。我相信相爺沒有故意誣賴我的意思，三弟急幫相爺說的話不錯，必是二弟想多了?！?/br>
好一招借力打力，含沙射影地說軒棄彌與莫宗嚴有勾當，好叫聽的人覺著是良人勾結(jié)有心陷害自己。我抿嘴冷笑，目光半刻不離坐在龍椅上的人，更是好奇在他捉摸不透的淡笑下究竟是什么心思。

莫宗嚴為人向來正直，雖然心中更屬意軒棄彌繼承大統(tǒng)，但絕不是卑鄙到會莫需要打擊對手的人。莫宗嚴站得直行得正豈怕軒元吉有意陷害的指責(zé)，他當即朝湮瀨叩拜，揚聲道：“臣絕無迫害大皇子之心，是就著剛才的事實話實說，望皇上明察?！?/br>
湮瀨緩緩放下酒杯朝我望來，對雙方的話好似置若罔聞，沉吟片晌后似笑非笑道：“蘇王爺認為呢？”

瓷缸里的寒氣裊裊而升，冰山被滴了不少薄荷腦油，冰涼的氣息參合著沁人心脾的清香。我此時正盯著半化的冰面出神，乍然聽到喚我之聲不免疑惑，再細想琢磨湮瀨的意圖，似乎是我要顯出立場，興許如此方好用串通外敵之罪來對軒棄彌發(fā)難。

我吞下含在口中的烈酒，慢悠悠張口：“我素來都不管他人瓦上事，況且是他國之事。”未曾料到我會撇清不管，軒曲浩計謀沒得逞面色愈發(fā)尷尬。

湮瀨忽的輕笑了聲，牛頭不對馬嘴道：“蘇王爺可知道我會如何對待無禮的人？”莫說是外人跟前，只怕在枕邊人面前軒煌都不會以我自稱，果不然話音未落已是百雙眸朝我望來。

我不想與他多有交集，遂不耐答：“不知，請皇上指教。”

湮瀨倒沒介意我煩躁的口氣，只平淡反問：“若是你會怎么做？”

我無心理會周遭碎語，亦不在乎話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