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梔側(cè)頭看了祁紀(jì)陽一眼，他身上只剩下了一件單薄的毛衣，路燈暖黃色的燈光透進(jìn)來，落在他的臉上。

    棱角分明的側(cè)臉在這一時刻被襯得格外溫柔，白色的高領(lǐng)毛衣，他穿著身上有一份干凈的少年感。

    祁紀(jì)陽比以前成熟了許多，有更多屬于男人的荷爾蒙氣息，但程梔的心中，他依舊還是那個有些紈绔但又干凈的小少年。

    她看了祁紀(jì)陽兩秒，他的手握上控制桿，也沒轉(zhuǎn)頭過來，低沉的聲音在車內(nèi)狹小的空間里回蕩。

    “不是冷？”祁紀(jì)陽說，“南城的冬天什么溫度你都忘了？穿這么少就出門了。”

    “以前念書的時候，冬天就從我身上扒衣服穿，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是得我的給你穿？”

    “我倒是不介意?！逼罴o(jì)陽一邊說著，一邊點(diǎn)了火，“在學(xué)校的時候隨時都在一起，你是隨時都能找到我，但是現(xiàn)在要是我不在，你不可能就這么凍著?！?/br>
    程梔聽著他說，她低著頭沒說話，手放在那件外套下面。

    隱隱約約的還有些他身上殘留的溫度。

    暖暖的。

    祁紀(jì)陽這么教育了她好一陣子，程梔才一聲無奈嘆息，說：“我不冷。”

    “我剛才是在幫你解圍?！?/br>
    祁紀(jì)陽的身形頓了一下，“什么？”

    “你說那句話啊。”程梔說，“最多一千，花不了幾個錢。”

    祁紀(jì)陽沒說話，倒是微微皺了下眉。

    “可能你覺得沒什么?！背虠d說，“但是…”

    程梔稍微頓了頓，她微微側(cè)頭看了眼祁紀(jì)陽，吐了很長一口氣。

    “每個人對于花錢的程度認(rèn)知是不一樣的，在你眼中可能一兩千，甚至一兩萬都算不上什么錢?！背虠d說，“你從小到大接觸的人，大概都是跟你家庭條件差不多的。”

    “我有時候經(jīng)常開你玩笑，說你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少爺?！背虠d笑了聲，聽不出什么情緒，“但事實(shí)上，認(rèn)真來說也是這樣的?！?/br>
    “我爸呢，就是為了一兩百塊錢都會跟人拗的人。”

    “估計(jì)這次也差不多吧?！?/br>
    這樣一個小擦掛怎么可能花太多錢，程山一開口，程梔就差不多能猜到了。

    “所以你當(dāng)時那一句話，確實(shí)讓場面挺尷尬的。”程梔看向前方，他們現(xiàn)在順著河邊走。

    南城的繁華和落寞都被這條河分得清晰。

    程梔每次走這條路的時候都會想到一些事情。

    她一直活得很清醒，從來沒有去奢望過任何不屬于自己世界的東西。

    祁紀(jì)陽沉默了很久，最后才緩緩開口：“嗯，我知道了?！?/br>
    只是這么一句，沒有再多說什么。

    …

    這個話題戛然而止，兩個人也沒深入討論。

    只是很短的沉默，祁紀(jì)陽就問她：“對了，那個對門的哥哥？”

    程梔被他這么一提醒才想起還有這檔子事，她撐著腦袋，輕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陽xue，有些頭疼。

    “以前還在廠里老房子的時候，住我家對面的一個哥哥。”程梔回憶，“比我大四歲吧，那時候他家里很多玩具，我很愛過去玩?！?/br>
    “你一小姑娘，跟人男生一起玩？”

    “對啊?！背虠d點(diǎn)頭，“不然你以為我高中的時候?yàn)槭裁锤阃?？我從小到大都跟男生玩得好，我媽還說我跟個小男孩兒似的?！?/br>
    祁紀(jì)陽：……

    程梔的確從一開始就跟別的女生有點(diǎn)不一樣，體育課上格外突出。

    班上的女孩子都在一起踢毽子翻皮繩的時候，程梔外套一脫就往他們男生堆里沖。

    “打球啊？帶我一個！”

    祁紀(jì)陽輕咳了一聲，醞釀了好一會兒，又說：“那阿姨讓你去跟他…”

    他話還沒說完，倒是程梔先頭疼起來了。

    “沒辦法啊，我答應(yīng)好外婆的，那時候她還沒得老年癡呆，就跟我說，她希望自己七十歲大壽的時候，能收到外孫女婿的祝賀。”

    “而且那會兒，她就老在我面前跟我念叨那個哥哥?！?/br>
    雖然現(xiàn)在外婆什么都不記得了，但是答應(yīng)好的事情，還是必須要去做。

    這是怎么都避不開的。

    “那是挺難辦的?！逼罴o(jì)陽接了句，“那么多追你的人里，你沒有一個喜歡的？”

    程梔開了些窗，感受到外面的寒風(fēng)灌進(jìn)來了一些，散開一些車內(nèi)的熱度。

    “嗯?！彼粗饷骘w馳而過的高樓燈火，這么應(yīng)了一聲。

    她倒是希望自己有個喜歡的。

    如果能遇到一個很喜歡的人，能把曾經(jīng)那份很喜歡的炙熱感情給覆蓋過去就好了。

    要徹底忘記一個人，似乎是需要另外一個人的出現(xiàn)。

    回程梔家那條路，祁紀(jì)陽已經(jīng)開得輕車熟路，像個專屬司機(jī)。

    一如既往地送到家門口。

    程梔伸手把手上的外套拿起來，他的外套有些重，坐著的時候甚至不太好拿。

    “你要穿上嗎？”程梔問。

    “不用，放在座位上就行。”

    “好。”

    程梔側(cè)身解開安全帶，右手剛剛碰到車門把手，身側(cè)的男人忽然低聲開口。

    “所以你還是要去跟那個什么哥哥吃飯見面？”

    “嗯。”

    就這么僵持了兩秒，祁紀(jì)陽忽然往前湊了點(diǎn)，倏然縮短的距離，程梔甚至能感覺到他溫?zé)岬暮粑湓诹俗约耗樕稀?/br>
    男人的眸色漆黑，狹長的眼睛微微一瞇，語氣難辨真假。

    尾音一如既往的勾著，在濃墨般的夜色之下，十分繾綣，縈繞在耳邊。

    “那我給你當(dāng)男朋友？”

    -

    夜色濃到有些醉人。

    這一句話在程梔腦海里回蕩了很久。

    明明祁紀(jì)陽只說了一次，但她卻覺得好像說了很多次，就在自己耳邊不停地盤旋縈繞。

    程梔愣了一瞬，隨后下意識地往后閃躲了一下。

    “不是差個男朋友？”祁紀(jì)陽說，“我覺得我條件還挺好的，至少帶到你外婆面前去，她不會嫌棄我吧？”

    程梔：……

    “再說了，你爸媽不是也挺喜歡我的？”

    程梔聽著他這個語氣，完全沒敢把祁紀(jì)陽的話當(dāng)真。

    她說，“你這自告奮勇為我解圍的心意我心領(lǐng)了啊，沒事就在外面給人當(dāng)男朋友沖業(yè)績呢？”

    祁紀(jì)陽聳了聳肩，“誰叫我是個好人?！?/br>
    應(yīng)付家長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叫最熟悉的朋友來配合自己演戲。

    祁紀(jì)陽這自告奮勇，也真是挺夠朋友的。

    程梔輕聲笑了笑，開門邁腿下車，她把祁紀(jì)陽的外套放在原處，彎腰敲了下車窗框，說：“不用了啊?！?/br>
    “隔壁哥哥又不是什么吃人不眨眼的大魔王，敘敘舊也行，小時候人家也挺照顧我的?！背虠d說著，又停頓了一下，補(bǔ)上句，“萬一要是真的喜歡呢？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