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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沏了上好的鳳凰單樅,“前兩天蓁蓁送過來的,據(jù)說是宋代老名叢,聞著有股子細銳的芝蘭香,味道不錯,嘗嘗。”再好的茶到了邊以秋嘴里也跟外頭賣的含茶飲料沒什么區(qū)別,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品茶整得跟喝酒一樣豪爽,動作太快也沒聞到什么蘭花香,倒是咽下去之后咂磨出點回甜來。“誒,是挺好喝?!?/br>梅夫人臉上的笑容拉大了些:“我給你裝點出來,一會兒你帶回去喝。”“不用了,葉蓁送給你的,你就留著,我真想喝回頭再跟她要?!?/br>葉蓁是梅夫人的遠房侄女,當(dāng)初要沒有她這層關(guān)系,人家還真不一定會放棄PWC的高管職位加入玖安。所以那些八卦報紙寫葉蓁是為了他才回國,簡直就是胡說八道。晚上就他和梅夫人兩人用餐,菜卻做了七八道,一眼望去全是他喜歡吃的。邊以秋風(fēng)卷殘云吃了個肚兒圓,席間梅夫人問他公司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邊以秋說沒有,都是小問題,你別擔(dān)心。梅夫人點點頭,說有什么事需要幫忙一定要說,別自己扛著,九爺不在了,我們就是最親的人。邊以秋聽著這話很有點動容,笑著說:“我知道了,真有搞不定的,一定跟您開口?!?/br>梅夫人滿意地給他夾了一筷子清蒸虹鱒:“多吃點?!?/br>吃完飯又坐著喝了兩巡茶,邊以秋才起身告辭。梅夫人送他到大門口,看著流線型車身穩(wěn)穩(wěn)滑進如墨夜色。車子開出大宅,拐上山道,邊以秋回頭看了一眼,梅夫人那件米白色披肩在夜風(fēng)里翩然翻飛,格外引人注目。邊以秋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幅塵封已久,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的畫面,仿佛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也有這么一個女人,站在門口,目送著他離開。但奇怪的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無法還原出那個女人模糊的五官來。邊以秋皺了皺眉,略有些疲倦地靠在座椅上。山道彎曲,路燈昏黃,遠處綿延的山體漸漸起了一層毛邊。邁巴赫強大的減震系統(tǒng)加上左誠高超的開車技術(shù),讓他在幾乎感覺不到的輕微搖晃中很快墜入夢鄉(xiāng)。夢里他回到了小時候,真的是很小很小的時候,打著赤腳跑過被太陽曬得暖烘烘的石板路,左手提著一雙破破爛爛的布鞋,右手拎著一只塑料小桶,里頭裝著幾條剛剛在河邊捉來的小魚,興高采烈地朝前奔去。桶里的魚兒驚慌失措翻騰掙扎,濺出來的水花灑了一路,在夕陽斜照下,發(fā)出熠熠的光。四五歲的孩子尚不知愁,家里窮得叮當(dāng)響也還是能笑能鬧,邊跑邊美滋滋地想,桶里的魚兒是要煎來吃呢還是煮來吃?石板路的盡頭,是一個舊式大雜院,逼仄狹窄的院子里住了十幾戶人家,嘈雜喧囂煙熏火燎,為了多住兩個人,連過道都被用來砌了爐灶。他身手靈活地穿過烏煙瘴氣的院子,奔向最里頭那間小屋,破敗門板發(fā)出吱嘎一聲響,他在天邊將落未落的那抹橙黃余暉中,看到一個身穿米白色衣服的女人背對著他站在灶臺前。許是聽到了門口的動靜,那個女人轉(zhuǎn)過身來,溫柔地叫他:“小秋?!?/br>邊以秋的眼睛睜大再睜大,想要看清楚那個女人的樣子,可不知道為什么,兩人之間像是隔了一層見不到摸不著的紗,他走不過去,也看不真切。他只能停在門口,與那個米白色的身影遙遙相望,像是近在咫尺,又仿佛遠在天涯。最后,連那個身影也開始變得氤氳模糊,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小秋?!?/br>車子一個急剎,邊以秋陡然從夢中驚醒。窗外車流如織,人聲鼎沸,年末最后一天,成群結(jié)隊的倒數(shù)大軍涌上街頭,讓原本就不順暢的城市交通更是瀕臨癱瘓。兩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孩手拉著手嘻嘻哈哈從車前跑過去,要不是左誠剎車踩得快,這倆估計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車輪下殘缺不全的尸體。左誠為了避開那兩個女孩,往旁邊猛打了一記方向盤,哐的一聲撞到另一輛車上,那個車主搖下車窗,大概是想開罵,但看了看邊以秋這輛車的LOGO,沒敢出聲,只能對著跑遠的兩個罪魁禍?zhǔn)缀鹆艘痪洌骸安灰税?!?/br>終歸是個不大不小的車禍,對方的車被撞得不輕,賠償是免不了的。好在這里離名人不算遠,步行也就十幾分鐘的事兒,邊以秋不想留下來等交警,下車說要走過去。左誠當(dāng)然不干,誰他媽知道今天這人山人海里有沒有對手埋下的冷槍,越是人多的地方越不能松懈,這種時候堅決不能讓老大離開自己的視線。“行了,就這么點距離能出什么事,我正好困了,吹吹風(fēng)醒瞌睡。”邊以秋說完抬腳就走,左誠本能地想要跟上,卻被那個車主拽住了胳膊,等他交涉幾句再回頭,邊以秋已經(jīng)融進人潮中,連個影子都看不到了。主干道旁邊就是星河廣場,巨大的LED熒幕正在播放新年特輯,喜氣洋洋的音樂和色彩繽紛的畫面將整個天地渲染得熱熱鬧鬧,隆冬凜冽的風(fēng)里都帶著股冰糖葫蘆的甜味兒。邊以秋循著那絲甜味兒看過去,還真見到有個老人家舉著一大串冰糖葫蘆在叫賣。他往前走了兩步,想起自己的皮夾好像留在車上了,現(xiàn)在身上一毛錢都沒有。他舔了舔嘴唇,頗有點戀戀不舍地嘀咕了兩個字:“算了?!比缓筠D(zhuǎn)了個身,打算繼續(xù)回俱樂部,卻在回頭的一剎那,敏感地發(fā)現(xiàn)身后綴著兩個尾巴。大概是沒想到他會突然往前又突然轉(zhuǎn)身,盡管那兩人已經(jīng)非常迅速地做出反應(yīng),佯裝路人隱進人群,卻依然讓邊以秋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危險味道。左誠那個烏鴉嘴,還真讓他說中了,看來今天這場“車禍”不是個意外,有人算準(zhǔn)了他的路線,在這兒等著他呢。他將身上的風(fēng)衣攏了攏,故意將自己暴露在對方的視線之中,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不緊不慢地朝廣場后面走過去,將喧囂的人聲一點點隔離在身后。廣場后兩百米之外,是一大片很有Z市特色的城中村,八十年代的老建筑,樓與樓之間隔著條不寬不窄的巷子,常年散發(fā)著一股垃圾車的腐臭味兒。市政府已經(jīng)將這片區(qū)域做了規(guī)劃,據(jù)說要建一個國際金融中心,現(xiàn)在這些老居民樓里的住戶都搬得差不多了,很多房子都空著,一眼望去,零星亮著幾盞燈,都離巷子口很遠。邊以秋把人往這邊引,也是不想在廣場上造成民眾的恐慌和誤傷,自己的身份不干不凈,再把條子招來就麻煩了。那兩人追過來,沒見到邊以秋的身影,盯著黑黢黢的巷子不敢往里走。一個說:“我明明看到他跑進來了,怎么突然不見了?”一個說:“除非他會隱形,不然就一定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