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均沾，你只替十弟抱不平?，F(xiàn)在柳子丹專寵，你就看不慣了？”

莫愁窒了一窒，被說中了心事，不覺微有些惱怒：“這是你該說的話么？”

攝政王身邊的十二鐵騎出身各自不同。田七本是莫愁府上家丁之子，自幼便學(xué)些拳腳陪著這位小小姐玩耍，雖說是尊卑有別，幼年之時倒還沒有多少上下觀念，長大之后為著這少年交情，關(guān)系也就不同于一般主仆。后來風(fēng)定塵滿門或誅或流，莫家以友戚連坐，男子一概流放，幾個女眷雖說不曾流放，但家財盡皆抄沒，富貴中人流落到貧民巷中度日，其凄慘可想而知。田七流放軍中，隨了風(fēng)定塵四處拼殺，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交情，雖是侍衛(wèi)之名，卻與一般下人有天壤之別。風(fēng)定塵平定東、西二國揮師回京，便遣田七在破舊民房中找到了艱苦度日的莫愁。故而莫愁與田七之間說是舊主，又比平常不同，甚至還有幾分兄妹之情。田七對她言語之間也稍稍隨意些，但似今日這般一針見血，地還從未有過。莫愁也是有些惱羞成怒，這才端出主人的架子來。

田七自己也怔了怔，面上神情頓時起了變化，喃喃道：“不錯，這本不是我該說的話……”

莫愁見他神情古怪，自覺言語太過了。她家中父兄俱已死于流所，母親姊妹也在八年的饑寒日子中陸續(xù)離世，滿門上下幾十口，如今只余她和田七二人，自然另有一種親切。當(dāng)下道：“是我說得過了，只是你這般說話，若是被殿下聽到可就不妥了。”

田七低著頭，也不知聽到了沒有，只是滿臉苦苦思索的神情，口中喃喃自語：“你也變了，我也變了……”

莫愁詫異道：“什么你變我變的？你到底在說些什么？自從陸州回來你便古古怪怪，到底是怎么了？”

田七恍若未聞，只是低著頭慢慢往外走，口中道：“殿下該散朝了，我去接他?！?/br>
莫愁追上一步道：“不是有周醒么？你去做什么？”自從陸州回來，田七的傷還未痊愈，李越一直沒派他做任何事，就是養(yǎng)傷。

田七也不回答，徑自去了。莫愁真是莫名其妙，呆了一會想起屋子里還有一個等著見王爺?shù)模挥商ь^看了看天色，喃喃道：“這個時候了，怎么還沒回來？”

這個時候，英元殿已經(jīng)散朝了，但田七趕到殿外的時候，周醒還守著馬車等在殿外，并不見李越的影子?？匆娝麃恚苄岩徽?，臉上立見喜色：“你怎么來了？”

田七笑了笑，眼睛四下搜索：“殿下呢？”

周醒指指英元殿后：“和康主事在文閣談話呢?！?/br>
田七哦了一聲，也不說話，只拿眼上下端詳周醒。周醒被他盯得有些發(fā)毛，道：“七哥，你在看什么？”

田七若有所思，道：“你現(xiàn)在對殿下，似乎不如以往那般懼怕了?！?/br>
周醒本是軍中的軍奴，是風(fēng)定塵當(dāng)上羽騎將軍后才收到的人，年紀(jì)既小，跟隨風(fēng)定塵又晚，對風(fēng)定塵始終畏懼有加，初到風(fēng)定塵身邊時曾經(jīng)語不成句，后來年紀(jì)漸長才好些，但畏懼之心仍然不去。此時田七這么一說，周醒怔了片刻，才道：“這……殿下如今……我……”竟不知如何措辭。

田七緊盯著他，道：“你也覺得殿下如今變了？”

周醒思索道：“殿下這些時候脾氣確是溫和許多，或者是因為安定侯？”

田七低聲道：“殿下脾氣改變之時，安定侯可不在身邊……”

他聲音極低，周醒離得雖近，也未聽清，疑惑道：“什么身邊？”

田七臉色又復(fù)陰郁，道：“沒什么，只是我覺得，殿下脾氣溫和，恐怕未必是因為安定侯?！?/br>
周醒道：“那七哥覺得是為了什么？”

田七道：“你覺得殿下是幾時開始改變的？”

周醒想了一會，道：“當(dāng)時周中書在殿上進諫殿下的座位之時，我本以為殿下定要殺了他?，F(xiàn)在想來，殿下那時確是與前不同了?！?/br>
田七道：“恐怕還要早些?！?/br>
周醒皺眉道：“還要早？那是什么時候？”

田七不答，只道：“若照殿下從前的脾氣，周鳳城早死了十次八次了。還有這個鐵驥，明明曾經(jīng)言而無信，殿下從前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現(xiàn)在卻還留著他，豈不奇怪？”

周醒思索道：“不過殿下也自有道理。周中書確是個人才，現(xiàn)在不也為殿下所用了？至于鐵驥……他那一手連珠箭法確實天下難尋，殿下如今身邊沒有多少人手，自然要招攬人才，再給他一次機會，也未嘗不可?！?/br>
田七冷笑道：“我倒覺得，殿下是越來越變心軟了?！?/br>
周醒道：“或者殿下有了安定侯，心里開心，自然不愿多殺人?！?/br>
田七道：“不錯，殿下最近確實是比從前開心得多，開心得太多了?！?/br>
周醒看他一會，猶豫道：“七哥，難道殿下如今開心，你看著不歡喜？”

田七怔了一怔，突然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周醒別過頭去不看他，輕輕道：“我跟著殿下的時候少，但也看得出來，殿下并不開心。他雖是攝政王，其實對朝政也不怎么感興趣。說到身邊人，西園里雖有那么多人，哪一個他也不放在心上。外面看是一呼百應(yīng)，其實你我都知道，殿下多少是有些寂寞的。如今有了安定侯……我心里，是替殿下高興的。”

田七喃喃道：“你，你高興么？你也知道，殿下從前……”

周醒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認(rèn)真道：“七哥，我知道我來得晚，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我也知道你和十哥他們感情深厚……但，但我還是喜歡現(xiàn)在的殿下，我覺得殿下這樣子才好，才過得開心，才……活得像個人。他以前，太苦了。”

田七眼中滿是矛盾之色：“……也，不只是為十弟……你不知道，唉，你究竟是來得晚，對殿下……”

周醒凝視他：“七哥，我對殿下怎么了？”

田七對著他認(rèn)真的眼色，終于苦笑一下，喃喃道：“我，我再想想……”轉(zhuǎn)過身來，搖搖晃晃地走了。

第57章情報網(wǎng)

田七和周醒這段沒頭沒腦的對話，李越并沒聽到，此時他正在文閣之中，專心與工部主事康梁打擂臺。

文閣在英元殿之后，本是皇帝散朝后處理奏折的所在，因本朝皇帝年幼，朝事皆由攝政王代理，而攝政王又不愿在宮中批折，所以這文閣如今形同虛設(shè)，只是每日有人來打掃干凈充個面子而已。此時文閣中連清掃的內(nèi)侍宮女也被打發(fā)了開去，就只余李越和康梁兩人。

“康主事，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