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林驚蟄嬰兒肥都還沒褪去的單純無害表象，于他而言可比肖馳沉穩(wěn)淡定的樣子反差大得多。

肖馳翻閱了一下那疊文件，沉思片刻，那邊胡少峰胡思亂想了一大堆，好容易讓自己情緒穩(wěn)定下來，又想到一件事情：“對了，你聽說了沒？祁凱最后還是被他爺爺給撈出來了，昨天回的燕市?！?/br>
肖馳目光落在文件上角林驚蟄的證件照上，平靜地點了點頭。

祁凱被撈出來這事兒不出他所料，畢竟祁老爺子還活著，勢必不舍得讓家里唯一的獨苗蹲大獄里。

為了這棵獨苗，祁老爺子放棄了很多東西，可以說是元氣大傷，肖馳記得自己父親說起這個的時候，情緒興奮的同時語氣卻全然掩飾不住的惋惜。

厲害了一輩子的人物最后竟折在了不成器的孫輩上，哪怕是競爭對手，聽在心里也難免有些感觸。合上文件，肖馳目光落在胡少峰身上，語氣深沉：“他回燕市之后怎么樣是他的事，可你要是再敢跟他混在一起，別怪我不給面子?！?/br>
“哎呀！”胡少峰想起自己眼饞祁凱“大生意”那段時間的心態(tài)，十分慚愧，“放心吧，我又不傻，躲他還來不及呢?！?/br>
肖馳微微點頭，支著手臂斜靠進沙發(fā)里，八風不動地吩咐：“還有，準備一下，這幾天約方文浩和……林驚蟄出來吃個飯?！?/br>
胡少峰臉色一變，有點別扭地說：“請他倆出來干嘛，我前幾天才跟方文浩打過架，丫又他媽跑去跟我爸告狀了，說我撞他車子?！?/br>
說著十分委屈地挽起袖子：“我爸好一頓打啊——”

肖馳不理會他的哀鳴，只點了點文件：“你剛才翻開看過沒？猜沒猜到始于地產(chǎn)交的資格申請里盯的是哪塊地？”

胡少峰一愣，嘿呀一聲，拍著大腿站了起來：“9號地不是在二中路那邊嗎？那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鳥不拉屎地方，方文浩和林驚蟄是不是傻子??？”

“我覺得他們不傻?！毙ゑY垂下眼，提出了一個胡少峰覺得不太可能的想法，“他們說不定得到什么消息了，總之大家互通有無一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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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文浩收到BP機約飯消息的時候，林驚蟄已經(jīng)趕到了梧桐大學，一小時之前，周海棠給他來了電話，告訴了一個讓他非常意外的消息。

周爸爸被列入了酈云暖瓶廠最新一批的下崗工人名單里。

梧桐大學計算機系是新系，學生少宿舍樓新，學校還財大氣粗地給寢室里拉了電話。

周海棠因為軍訓被曬得漆黑，跟鄧麥都有得一拼了，看見林驚蟄，他少見的六神無主：“怎么辦？驚蟄?！?/br>
寢室里的幾個哥們都在安慰他，這年頭下崗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嚴重程度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普通學生的想象，大伙都十分同情他。

林驚蟄冷靜地拍著他的肩膀：“什么時候的事情？”

他很奇怪，周父確實會下崗沒錯，但在他的記憶里絕不是這個時候。

“快一個月了，我爸媽一直瞞著，還是鄧麥他爸說漏的嘴?！敝芎Ｌ南肫饛淖约旱窖嗍幸詠砀改该吭露〞r匯來的一百五十塊錢生活費，澎湃的愧疚幾乎淹沒他，他六神無主地捋了把頭發(fā)，根本沒法平靜下來，只在口中叨念：“為什么不告訴我呢……”

高勝見他這樣，只得嘆了口氣幫忙解釋。

周父是一個月前下崗的，此前毫無預(yù)兆，消息出來的時候夫婦倆完全崩潰了。周母下崗之后，周家的經(jīng)濟幾乎全靠周父一力支撐，這個變動于他們而言無異于滅頂之災(zāi)，但每次和兒子通電話時，他們還是刻意隱藏了這個消息。

至于之所以會提前下崗，也是事出有因，問題就出在周家父母為了給周海棠上學借的那些錢上。

鄧麥的父親在電話里說，酈云暖瓶廠前些年撥款建了一幢福利分配房，今年差不多可以投入分配，周海棠的父母在暖瓶廠工作了很多年，都是最老的一批員工之一，又是雙職工，可以說夫妻倆都將自己的人生奉獻給了廠里，名額板上釘釘。

但僧多rou少，爭斗不休，就連暖瓶廠廠長自家都有好幾個親戚等著分房。周家父母和廠長關(guān)系不太好，便成了被開刀的那批人，周母去年被下崗，就是廠長為削弱雙職工的競爭力安排的。

周父為這件事情沖到廠長辦公室拍桌子發(fā)了一通火，將廠長這一決定下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全給暴露了出來，廠長顏面大失，本就想找他的麻煩，奈何周父作為老員工根基不淺，一直都沒找到機會。

這次為了周海棠上學，周父朝廠里好幾個工友都借了錢，也不知如何運作的，便有人出面指認周父借錢的用處是為了拿去申市炒股。

在此前廠里安排周父去申市出過一回差，回來后他還和人喝酒時談起過路過證券交易所時看到的盛況，引得眾人嘖嘖稱奇。

股票發(fā)展初期，許多對此不了解的人幾乎將它當做洪水猛獸，群南也掀起了一場國企工人遠赴申市炒股的熱潮，以至于很多工廠一聽工人炒股，便認定這是歪門邪道，直接開除。

對這個指認，周父幾乎百口莫辯，下崗?fù)ㄖ怀鰜?，他和妻子就徹底失去了所有的?jīng)濟來源，而那個指認他炒股的工友，也在此事之后憑借夫妻雙職工的名額，分到了一套夢寐以求的房子。

周家夫婦萬念俱灰，周海棠也同樣，他直到現(xiàn)在才知道父母給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居然是借來的，這個數(shù)目幾乎等同于他父親一年的工資。

也是第一次直面人心陰暗，那個指認他父親炒股的工友，在此前與他父親關(guān)系十分親密，時常把酒言歡，可卻能為一套房子就翻翻臉不認人。

高勝對這件事里的許多參與者十分憤怒：“真的太過分了！”

林驚蟄聽完之后心中卻并沒有多少波瀾，畢竟對他而言周父下崗只是遲早的事。國企績效一日不如一日，就連鋼鐵煤礦都是如此，更何況小小一個生產(chǎn)暖瓶的工廠呢？

一套國企的福利房，遠在酈云，沒有產(chǎn)權(quán)，連后世升值都升不到普通商品房的水平線，有什么可稀罕的？

想到后世下崗后周父的下場，提早一些離開那個地方，說不定還是一件好事。

周父周母現(xiàn)在住的地方是暖瓶廠的職工宿舍，下崗之后廠長迅速走程序讓夫婦倆搬了出來，現(xiàn)如今無家可歸的周家夫婦正借住在鄧麥家里，到處找房子。

周海棠好像經(jīng)由這件事情一下成熟了，他竟然沒有胡亂說什么不讀書之類的話，而是打電話朝父母斬釘截鐵地發(fā)誓：“我一定要好好讀書，不浪費你們借來的錢?！?/br>
林驚蟄看著他眼中堅定的光芒，有點欣慰，電話那頭的周家夫婦明顯也為此松了口氣，他們深知兒子的性格，之所以隱瞞自己下崗的事情，很大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