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說：“不妨，是太累的緣故?！?/br>
王霖當(dāng)即去暫歇的廂房取了參片，用滾滾的水沖了，給宋然服下，只見那裊裊升騰的煙霧中，少年原本溫潤白皙的臉露出幾分疲相來，他便嘆道：“二爺躺倒，偌大一個呂府，倒要你撐住了！”

的確，這一夜一日，宋然既擔(dān)驚受怕，又忙上忙下，心里擔(dān)心二哥，又要安撫二嫂，另外接待官差，安排時風(fēng)送信，還得與王霖斟酌病情，真真是無片刻空閑。因家中忽然沒了主事的人，眾人便無形中把宋然當(dāng)做了一家之主，他自己也不知不覺中承擔(dān)起了一切。須知他也只是個十六歲少年，從沒當(dāng)過家，然而一場橫禍，便令他仿佛在一夜間長大了許多。

“我不過是略盡本分。府里已經(jīng)派人加急送信往青州，大哥過幾日便會回來?！彼稳徽f道。

“那自然是要的，出了這等大事，呂大人想必憂心如焚，等他歸來，定能……”王霖微微一頓，皆因“定能”什么，按照現(xiàn)下情形，誰也不敢講。而且一來一往，呂宋成要五六日方能到家；更莫論蒔風(fēng)此去京城，再接回老先生，也要十日左右，然而病人的狀況卻不知能否等得。思及此，兩人都沉默了。

如此，日子便在這等煎熬中過去，府中上下人等各各憂心，尤以朱氏為甚，日夜難眠，哀痛欲絕，也是病臥在床。然而大家自有治家之法，又兼宋然事事過問，到底是有條不紊，暫且相安。

這一天，宋然正與呂大合力給呂宋嶠喂了藥下去。說是喂，其實(shí)與灌差不離，病人無法吞咽，須得呂大將人扶起來，再用手拓開了嘴，宋然便用小瓷羹慢慢喂入，捏一捏鼻子，使汁液緩緩流入咽喉中。一頓藥下來，也頗費(fèi)功夫。

喂藥完畢，宋然拿了溫過的手巾子，輕柔地拭去呂宋嶠嘴邊的汁液，然后對呂大說：“趁今兒天暖，不如叫小廝煮了熱水，給二哥擦洗一番，如何？”呂大有些遲疑，因怕這番大動靜，不知會不會觸及呂宋嶠身上的舊傷，但看到自家主子的模樣，再想之前那翩翩風(fēng)度，料想他若有只覺，必是不肯這般臟污的，于是也就同意了。

呂大走出門口，正要喚小廝來，忽然一個人急匆匆地飛奔而來，嘴里喘著氣，大聲嚷道：“捉住了！捉住了！”

宋然在屋里分明也聽見，心口一跳，也連忙走出，只見呂大已一手抓住了那人的臂膀，急問：“什么??？捉住賊人了？”

那小子正是松兒，此刻上氣不接下氣，連連點(diǎn)頭，方說：“是，是！差大哥押著人，往，往咱家來了！”

宋然和呂大對視了一眼，吩咐松兒在屋里看著，又叫了常叔來，囑咐妥當(dāng)，便一齊出去。果然，不多久，聽到腳步雜沓，人聲漸近，其中更有低沉犀利的呼喝之聲。府中的上下人均得了消息，許多的丫鬟小廝也都跟在宋然他們后面，一齊往外走，不時低聲議論，說起賊人猖狂行徑都是義憤填膺，今日得以將賊人捉著，怎不大快人心？

呂府中人行至外書房，便見門上人引著一眾人等進(jìn)來，其中便有司徒靈高大的身軀，以及一班捕快，人人都是紅黑衣飾，白底皂面武靴，甚是威風(fēng)。有兩個押著一人，走在中間，身上散發(fā)著威壓，令人不敢反抗。

宋然兩個忙迎上前去，拱手作揖，還不曾開口相迎，忽聽身后人群中傳來一聲驚呼——“??！”似是哪個丫鬟忍不住驚叫，這下許多人都躁動起來，宋然不明所以，一瞥那賊子，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也失聲叫了出來——

第27章問訊

“跪下！”兩名捕快嘴里喝著，手上一按，把那賊子按壓在地。雖是多時不見，并且衣衫破落，形容狼狽，但誰都瞧出來了，這賊人竟是日前被攆出去的常三！

當(dāng)初正是他對丫鬟桃紅圖謀不軌，并辱罵主子，被呂宋嶠狠狠發(fā)落，遠(yuǎn)遠(yuǎn)趕到了莊子上去的。怎么今日倒成了賊人？不過想來官府做事，不會有差錯，十有九是這廝心懷不滿，勾結(jié)強(qiáng)盜，謀害主家，真真可惡！當(dāng)下眾人紛紛聒噪起來，都對那常三投去厭惡的目光，特別是那些丫鬟，更恨不得上前唾他幾口。

司徒靈也不動靜，只站在一邊冷眼旁觀。宋然和呂大驚詫過后，也不出聲，心內(nèi)卻不好受，各有思慮。眼看大家議論稍平，司徒靈方抬了抬手，示意周圍的人安靜下來，然后才上前跟宋然攀談起來。

“三爺，日前衙役來報，城東榮記金銀鋪的伙計(jì)，發(fā)現(xiàn)這人拿著個扳指去當(dāng)，恰與府上mama說的一致，因前跟眾多商家暗暗打過招呼，那伙計(jì)情知不是事，連忙來報與我等，不才帶人前往，一舉將此人拿下。據(jù)他供述，確是與匪賊相勾，禍害主人?！彼就届`一介武人，自是聲音洪亮，這一番話下來，人人聽得清楚，更證實(shí)了此前猜測，當(dāng)下人群中像炸開了鍋似的，有憤而出言責(zé)罵的，也有嘆息其作孽的，又有高聲請求將賊人嚴(yán)刑發(fā)落的，種種不一。

宋然心知事情不簡單，轉(zhuǎn)過身示意眾人安靜，然后向司徒靈說道：“這人原是我府上看門的小廝，因犯了事，被二哥打發(fā)出去，終身不得入府的。想來是懷恨在心，竟敢做下這天理難容的惡毒行徑。虧得司徒大人英明，將他拿住，不知另外那些賊人，可能順藤摸瓜，一并擒拿？”

呂大在旁邊也是目光灼灼，死死盯住跪在地下的常三，恨不得用目光給他戳出個窟窿來。這下聽得宋然問，也心急，于是也就抬眼看司徒靈。

司徒靈神色頗為嚴(yán)肅，說：“縣尊大人十分關(guān)切案情，著我等盡快破案，于是不才也厲聲喝問這常三，奈何他竟是草包一個，竟那般昏厥過去，作答不得，所以暫未能問道其他賊人的下落?！闭f到這，他頓了一頓，眉頭一蹙，又說：“這廝今日清醒過來，卻說要府上來，方能將前事一一道出，不知有何古怪。我等這才押他前來貴府。”

說到這，那原先跪著一動不動的常三，忽地抬起頭，無神的眼睛掠過眾人，最后目光停在宋然身上，迸射出惡毒的光芒。

宋然心中一凜，那感覺像被毒蛇舔了一口般，心中升起怪異的感覺。他也用眼睛瞪了一下常三，這家伙才復(fù)又低下頭去。同時，他心中大奇，常三竟提出這等要求，實(shí)在是——

莫非有什么內(nèi)情？

“大人，不如就遣散了眾人，我等與大人且聽聽這賊子如何狡辯。不知大人意下如何？”宋然心思一轉(zhuǎn)，便出口說道。他有些擔(dān)心常三說出些連自己也不知道的府中秘事，被下人們聽去了，終是不妥的。

司徒靈自是無不肯的，他剛要開聲，誰料那常三竟兀地大喊起來：“不！人越多越好！人多我才會說，且我要到，要到品靜軒去！”

周圍的人都被他嚇了一跳，又開始嗡嗡不絕起來。宋然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