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對著鏡子照了照，精神很好。因天熱，龐非送的那白玉佩已經(jīng)摘下，他便小心放進(jìn)前兒買來的一個香袋里，再放進(jìn)自己隨身帶的包袱中。

先去呂宋嶠處一起用過早飯，接著呂宋嶠便帶著他往祠堂去，給祖宗上香，祈禱一切順利。然后去辭老太太，又得了個金魁星。臨出門，大老爺一家，并朱氏和李mama，還抱著瑜姐兒，一眾下人等，都來來給他送行，免不了又是一番叮嚀。

宋然在這種鄭重其事里，深深感受到作為一個大家族的一分子的壓力與責(zé)任，這是自己從前根本不曾考慮過的。個人的榮辱從此便與呂家緊密相連，這是好事還是一種羈絆呢？

家中派出一名車夫，是護(hù)院里的二把手，名叫呂貴，生得壯實沉穩(wěn)，另外便是呂宋成那仆役，兩人在前趕車護(hù)衛(wèi)。常福伺候著宋然坐在馬車中，并放著些行李，以及帶給呂宋成一家的禮物。

車子行走在官道上，六月的陽光金黃燦爛，幸而一旁大樹高聳，遮去不少燥熱。宋然掀起簾子朝外看，那觸目金光使他感到一陣的暈眩，忙放下了簾子，心里生出微微的怪異感覺，他朝常福說：“常福，你看看外邊?！?/br>
“哦，外頭有什么？”常福以為宋然看到了什么新奇的東西，也掀了簾子，湊出去張望。

“怎么樣？”宋然問。

“沒什么呀，三爺，你剛看到什么？”

宋然不說話，怎么回事？自己連這點太陽也禁不??？

前邊的車夫說話了：“現(xiàn)下日頭猛，三爺還是在里頭歇著罷，可不能中暑了。傍晚到了驛站自然能出去透透氣?！?/br>
“好的，貴大哥，三爺不過看一眼?！背８４鸬?。

宋然便不作多想，想也無用，便合上眼，在腦海里回憶先生講的書，讀過的文章，默默理著思路。

如此走了兩天，宋然算起來雖然是人生第二次出遠(yuǎn)門，但這次是為著前程奔忙，也沒有心思欣賞沿路風(fēng)景。一行人曉行夜宿，白日陽光猛烈，自是揀陰涼地方歇腳，宋然倒沒覺察有何不適。晚上在驛站落腳時也見到一些前去赴考的學(xué)子，湊在一處大家自然也敘些家鄉(xiāng)姓名，考場見聞等。

第三天晌午時分，宋然終于到達(dá)青州——一座本該助他青云直上的城市。

高高的城墻，厚實古樸的墻磚，城門處來回巡查的兵士，都彰顯著這座城市的大氣與森嚴(yán)。青州是京城外最后一道屏障，位置十分重要，坐鎮(zhèn)這里的都是要臣大員，呂宋成在這里做官，雖只是同知，也是很了不起的。

入得城來，車子便在那家人的指引下直奔州府衙門，一路上的繁華自不必說，宋然和常三都從車窗往外瞧，內(nèi)心滿是驚嘆。

車子在州府外轉(zhuǎn)了幾個圈，宋然透過車窗將州治所大小看了個清清楚楚，心下納悶，怎么不進(jìn)去啊？誰料車子又折往東行，宋然奇道：“怎么不進(jìn)去？”

那家人說：“三爺有所不知，這是那日考試的地方，大爺特地囑咐小人帶三爺看一看的。大爺并不在里頭住?！?/br>
說話間，車子又行了兩條街，最后駛上一處略高的所在，只見這一帶錯落分布著些宅子，宅子樣式相仿，都有蔥蘢的大樹從院子里伸出，街巷并無擺攤兒的，顯得尤為寧靜。

“官老爺們都喜歡住在這里。”那家人向大家解說。

清靜平和，自是居住的好地方，不過離衙門有些兒遠(yuǎn)，要出門采買也還得坐車，官宦家眷一般是深居簡出的，也無妨。宋然想起呂宋成嚴(yán)肅的面孔，覺得此處十分適合他。

第18章意外

接待宋然的是長嫂陳氏，牽著寧哥兒的手，在二門處等著他。

宋然先向陳氏行禮，然后問過呂宋成安好，再看寧哥兒，招手讓他到自己身邊來。孩子依偎在母親身側(cè)，有點怕羞，一雙大眼睛看看宋然，又看看自己母親，想上前又扭捏著。

“前兒聽說你要來，可高興呢！這會子又害臊了？”陳氏笑著說，在寧哥兒肩上輕輕拍了拍，把他往前推。寧哥兒便挪過來，挨著宋然的腿，仰起頭看他。宋然掏出個竹子編的小巧的螞蚱，晃了晃，寧哥兒咧著嘴吧笑了，接過來獻(xiàn)寶似的給陳氏看，陳氏便讓丫鬟帶他出去玩著，自己親自送宋然到廂房去。

“你大哥要晚上才回來，你先歇一會，起來一塊吃晚飯?！标愂线呑哌呎f，“雖沒有院子，但也是極安靜的，你大哥說了，不必再看書，歇夠精神要緊，明兒可要費一整天的功夫呢”。

宋然應(yīng)了，跟著到了廂房，常福早候在這里，已經(jīng)把行李安放好。房中擺設(shè)簡潔大方，房外一株石榴樹遮住半個窗子，正好讓人感覺到陰涼。常福打了水來，宋然簡單收拾過，枕在散發(fā)著清新荷葉味兒的枕頭上，很快睡著了。

再醒來時，已是紅日西斜，暑熱消散。宋然心想不知呂宋成回來了沒有，遲去拜見顯得不恭，到時又被教訓(xùn)，便忙忙的穿好衣服，出至外間。常福尚揉著眼睛在榻上發(fā)呆，見宋然起來了，也趕緊伺候著往前邊來。

“每次見大爺，我都發(fā)怵呢！等會兒我在外邊等著三爺罷。”常福在身后低聲說。

“你這小子！大爺又不會吃了你！”宋然雖是這樣說，但其實自己心里也有些兒怕。

呂宋成已經(jīng)回來，在外邊書房，趁著下人進(jìn)去通稟的間隙，宋然迅速地整了整衣領(lǐng)和邊角兒，朝向常福，不出聲地問他怎么樣。常福上下打量好一會，朝他點點頭，便退到一邊，垂下眼瞼，默不作聲，一副您自求多福的模樣。

“大爺請三爺進(jìn)去。”小廝出來了，作了個請的手勢。

宋然吸了一口氣，抬步進(jìn)去，只見呂宋成端坐在書桌前，正看著一張紙。他穩(wěn)步上前，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喊了一聲：“大哥”，便微微垂著頭，停在當(dāng)?shù)亍?/br>
好一會兒，呂宋成方抬起了頭，隔著書桌看了他一陣，才開口說：“你來了?！?/br>
語氣里并沒有疑問，而是在陳述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一樣。

宋然不知該不該回答個“是”字，那樣似乎太正式，但如果“嗯”的話，又太敷衍。

幸好，呂宋成又開口了：“你來這看一看這個。”

宋然忙上前去，呂宋成便將剛才自己看的東西推出來一點，給宋然看。

“明兒下場，得寫這種字，你可寫得了？”

原來那是一篇文章，上頭端正流麗的臺閣體，一個個字像是用尺子量過一樣，大小勻整。

宋然想起先生的話，略躊躇了一下，點點頭，說：“可以的，之前在學(xué)里練過，還算熟手?！?/br>
呂宋成微一頷首，將那紙抽了回去。接著又問：“可有小廝跟你來？”

“有的，在外頭侯著呢?！?/br>
“叫他進(jìn)來。”

常福耷拉著眼皮，規(guī)規(guī)矩矩半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