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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空朗月星稀,又有清風拂面,霄漢閣周圍桂香滿園,正是金秋涼爽最好的時節(jié),思安興致頗高,散席后沒有馬上離去,又到北山一座涼亭上坐了一會兒,來回走動,總算把一肚子桂花糕消化了,才就著宮人們引路的燈籠慢悠悠下山。“圣人當心腳下?!?/br>他們路過一段臺階,兩旁樹木茂密,雖近秋樹葉子已顯蕭索,但濃密的枝干還是擋住月光,燈籠里幾團小巧的光亮好像被夜色沖淡了一樣,恍惚模糊,在潑天的黑暗里根本不值一提。阿祿小心扶著思安的手臂。未走到一半,他們遇上了帶著一隊人持火把上山的杜卉。思安回東都的時候杜卉并未隨駕,前些日子溫行把他從別處招回接任皇宮禁衛(wèi)軍軍使一職,統(tǒng)領皇宮戍衛(wèi)。思安被眼前的明亮晃得眼花,揉了揉眼睛才問:“杜將軍怎么在此?”杜卉向思安行了一禮,道:“成王殿下恐夜里山路不好走,特命我等護送圣人下山?!?/br>阿祿對思安小聲道:“正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一定是殿下惦記著圣人,知道天黑路陡特意派他們來給圣人開路。”思安抑不住嘴角上揚,對杜卉道:“那便請杜將軍在前帶路吧。”燃燒的火把長龍一樣在并不寬敞的山路排開,霎時照的黑夜如白晝一般。思安還沒走到山腳下,又遇到從另一條路過來的俞嵇卿。俞嵇卿上前見禮,掃了一眼杜卉和護駕的禁衛(wèi),笑道:“皇兄有興夜游,怎么沒帶上臣弟?!?/br>杜卉朝俞嵇卿行禮,俞嵇卿不過淡淡點頭。思安道:“在山上多呆了一會兒。趙王還沒下山,不如趁著杜將軍拿了火把上來與朕一同回去?!?/br>俞嵇卿卻道:“今日月色正好,皇兄不覺得如此匆匆離去太過辜負良辰美景么。臣弟在百花障準備了酒菜,想邀皇兄一聚,不知皇兄是否有興移駕?!?/br>百花障是后山山廊排布出的一處小景,山廊蜿蜒走蛇以亭相連,當年沿著廊道擺上鮮花,順著山廊走勢,加之兩旁栽花,入內(nèi)則如入了一個鮮花組成的迷宮一般,所以得了這樣的名,如今金秋也會擺上幾盆菊花,但早沒當年鮮花作障的鋪張,空留百花障一名。思安還未作答,杜卉即道:“圣人,夜深露重不宜在山上久坐,還是早些回去吧?!?/br>這倒奇怪了,思安轉頭看著杜卉,那張英俊的臉上唯有肅穆,像普通臣子對皇帝提出一個不痛不癢的建議,但是杜卉并不是會提出建議體恤上情的人。他身上那股驕兵的脾氣甚濃,原先就不太看得上思安這個窩囊皇帝。而且他的話也并非對思安,更像是對著俞嵇卿。俞嵇卿冷笑道:“杜將軍,難道本王請圣人共敘天倫你也要阻攔?”杜卉一噎,單膝跪地道:“末將不敢?!?/br>思安忙讓他起來,打著圓場道:“皇弟心意至純,杜將軍要護送朕下山,也是職責所在?!?/br>俞嵇卿道:“皇兄真是太仁厚,咱們不說,難道讓這些不知哪來的下臣爬到頭上作威作福?!彼脑捯册槍χ呕?。思安笑了笑,“其實杜將軍說的也沒錯,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明月常在,要賞月也不急在一日兩日,夜里風起來,冷風與酒一起灌下肚子對身子也不好,不如先下山去,改日再尋個別的去處賞月?!?/br>俞嵇卿眼看有些急躁,上前幾步拉住思安的手。“皇兄莫是聽他們胡說,哪有什么風,再說現(xiàn)在也不晚。臣弟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皇兄就賞個光好不好?!彼致冻瞿欠N親厚卻并不過分的請求神情,還十分不善瞪了杜卉一眼。杜卉倒沒看他,目視前方似乎只盡責擔好護衛(wèi)一職責,右手扶著腰間佩刀,手指在刀鞘與刀格的連接處動了動。思安所知的杜卉性格直率張揚,并非能忍的人。此刻雖然冷著一張臉,他心里多半對俞嵇卿的挑釁不滿。俞嵇卿的手勁不小,思安微微轉了轉手腕脫不開。火把跳躍著照亮護衛(wèi)們身上的甲衣,他們執(zhí)矛佩刀,秋夜涼風里,鱗甲也泛著冷光。思安問杜卉道:“杜將軍,成王讓你上山……只是為了接朕下去?”杜卉刻板道:“是。”俞嵇卿毫不掩飾輕哼了一聲。思安的目光來回在兩人臉上打轉,看不出什么隱秘。其實思安想問溫行有沒有什么交代的,然而眾人都在,俞嵇卿又離得近,他也不能明著問出來。杜卉上山?jīng)]那么簡單,俞嵇卿的邀約恐怕……也沒那么簡單。也許是感受到思安的目光,杜卉又道:“成王叮囑末將一定護送圣人下山?!薄耙欢ā倍忠У寐灾?。思安的心跳咯噔一下。俞嵇卿這時卻湊近思安,幾乎像在耳語一樣小聲道:“我知道皇兄愛慕成王,臣弟也一樣。”他語速極輕極快,快到思安除了睜大眼睛來不及有別的反應。隨后俞嵇卿揚聲道:“那可正好,臣弟也邀了成王呢,此刻人恐怕已經(jīng)在百花障等著,皇兄真的不來么?!?/br>杜卉動了動眉毛,面上出現(xiàn)疑惑,但仍然板著臉不多言。俞嵇卿眼中倒有幾分得意。思安心里已經(jīng)掀起驚濤駭浪。俞嵇卿什么意思,什么叫“臣弟也一樣”,他為什么專門請了溫行。散宴時溫行早早離席,去前還對思安囑咐,夜里睡覺不能再貪涼,一定要多加床薄被。思安知道溫行的家人也在等他,心里很想?yún)s沒有多挽留。他以為杜卉是溫行離開后指派來的,現(xiàn)在看來或許并不是。溫行也許沒有下山。思安暗自嘆息,拂開俞嵇卿的手,道:“朕方才好像有些著了風,眼下實在難支,恐怕只能辜負皇弟一番美意了。改日朕再另設席給皇弟賠罪。”俞嵇卿一愣,連杜卉都多瞄了思安一眼。俞嵇卿露出十分惋惜的表情,笑得卻和煦,道:“圣人龍體要緊,既如此,臣弟不再打擾皇兄了?!?/br>杜卉也從鼻子里輕輕哼了一聲。俞嵇卿仿佛沒聽到一樣彎腰告退,慢慢隱沒到火把不能照到的陰影里。思安心中忽起一念,又張口叫住俞嵇卿。“皇兄?”俞嵇卿還執(zhí)著禮,在五彩秀金蟒紋的袖子后抬頭,雖是詢問,眼中卻閃動著意料之中的了然,似乎早知道思安會叫住他。思安不想看他這樣,半閉著眼輕聲道:“夜里風緊,皇弟好自珍重,行前……三思吧?!?/br>俞嵇卿眼中的了然被一絲驚訝代替,不過很快又將驚訝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