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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曾換下過,破破爛爛憔悴無比,但這個布包卻非常干凈整齊,看得出被保管的非常好。 布包被一層一層打開,里面是一枚帶血的斷刀頭,還有一副雕刻著謝字的令牌與一份文書。說起來也是造化弄人,那天晚上他們接到大司馬的命令與敵軍交戰(zhàn),誰知卻在指引下走進了敵軍的包圍圈,全軍覆沒,鄭化在兄弟們的幫助下僥幸撿了一條命,卻也斷了條腿,瞎了一只眼,他本想回到大營求救,誰知拔掉身上斷刀時,卻看見了刀頭的花紋。 那是大司馬親衛(wèi)隊特用的花紋! 當下他便察覺了不對,當機立斷沒有選擇回去大營,而是在附近埋伏了很久,直到再也聽不到一絲聲音,才拖著斷腿出來,回到被包抄的山谷中,把自己身上的鎧甲換給了一個小兵,又忍著心痛愧疚劃爛了對方的臉,這才倉皇逃走。 他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是這個斷刀頭讓他覺得事情絕沒有那么簡單,隨后他也不敢出現(xiàn)在人前,當天晚上前來調(diào)派他們的人展示了大司馬的令牌,并且給了他一份大司馬親自蓋章的令書,言明他們要在今夜前往距大營百里開外的山谷搶斷敵軍糧草。 可最終他們卻全軍覆沒,鄭化甚至懷疑當年誅殺他們?nèi)⑹康?,究竟是敵軍,還是駱家軍? 他本來想要等到將軍醒來再想方設法與將軍聯(lián)系,誰知不久便聽說謝將軍身死,于是鄭化也死了心,他察覺到有人在暗中搜尋什么,便狠狠心將自己的臉也劃爛,因此高燒昏迷,被一好心山民救活,之后便在那里扎了根,靠給人做點零活度日。 令書與斷刀頭,還有謝將軍的令牌,他一直都妥善收藏,原以為這一生再沒有為兄弟們討還公道的時候,卻不曾想有朝一日還有人找上門來,說是謝將軍之子還活著,鄭化想自己反正也是快要死的人了,無妻無子孑然一身了無牽掛,便是走這一遭,賭一把又如何? 不過他并沒有全部信任來人,全程不換衣服不洗澡,隨時保持警惕,然而在見到謝寂第一眼他便信了這是謝將軍之子,無他,謝寂與將軍生得很像,將軍對他有大恩,兩人感情極好,將軍常同他提起家中妻兒,說從軍時,家中妻子剛剛有孕,希望會是個女兒,那時候鄭化還開玩笑說想做兩個孩子的義父,謝將軍哈哈大笑,兩人一同痛飲美酒,上陣殺敵,那時多么意氣風發(fā)! 可一心保家衛(wèi)國的將軍卻死了,他連見將軍最后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謝寂還記得年幼時的事,那時候新帝登基不久,根基不穩(wěn),鄰國盡皆虎視眈眈,朝中也有無數(shù)人意圖掀起風浪,內(nèi)憂外患之下,朝廷征兵,父親便是因此選擇從軍,為了守護國家與妻兒,父親曾是他心中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最初那段時光,他堅信父親一定會回來,像往日抱起他,用胡子搓他的臉,他們一家四口會過上幸福的日子。 可怎么等,父親都不回來,他好像徹底消失在了這世上,全然忘記了家中還有人在等他。 愛,便這樣慢慢變成了恨。 “還有這個?!编嵒澏兜氖蛛U些沒能拿住手里的布包,謝寂與玲瓏這才注意到除卻幾樣物證外,里頭還有個木頭雕的小馬,不過看起來有點粗糙,是個半成品,只有人三分之一手掌大,因為年歲已久,木頭呈現(xiàn)出一股灰撲撲的顏色,看起來像是輕輕一碰便會化為灰塵。“這是……將軍挺身保護大司馬時,從身上掉下來的小木馬,他素日繁忙,便抽出時間來學木刻,說是等到回家時,要雕好一對,送給公子與姑娘……只可惜還沒有刻好,將軍便不在人世了,我想,公子會需要這個吧……” 謝寂呆呆地看著那個小小的木馬,他幼時愛騎大馬,父親常常趴在地上讓他騎,娘親一邊做著繡活一邊笑,他常鬧著想要馬,父親說等到他長大便會送他一匹,那只是個可笑的、無關緊要的約定罷了…… 木馬雖然只是半成品,卻已栩栩如生,謝寂接到手中,手指摸到馬腹,翻過來一看,卻是刻的幾個歪歪扭扭的小字:愿吾兒一生平安。 安字只寫了一半,可見當時捏著刻刀的人是如何緊急地放下離開了。他也許想要得勝歸來繼續(xù)完成這只小木馬,卻終究沒能再回來。 他連他自己都失去了,甚至不知道他失去了什么。 謝寂眼眶通紅,幾乎要滴出血來,卻始終沒有淚水落下,似乎是哭不出來了,鄭化卻不知公子為何如此激動,他到底是身體差了,玲瓏連忙讓長生進來帶他下去梳洗休息,順便請大夫給鄭化診脈,然后扭頭看向謝寂,他還站在那里,拿著那個小木馬,不說話也不懂,像是一根木雕,再沒了聲息。 “……哥哥?” 謝寂滿腦子想的都是鄭化先前所說,他胸腔中有股蓬勃的怒氣與恨意在沸騰、在咆哮,逼迫著他失控,如果是這樣,那他們一家人的算什么?權(quán)貴無趣時的玩具?被隨意擺弄與改變的人生,被篡改的記憶,被踐踏的尊嚴……父親被變成了一具沒有自我意識的木偶,娘親臨死前都還在等他……那年大雪,他背著高燒不退的meimei,以為人生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 玲瓏被他一把抱住,隨即謝寂把臉埋入了她頸窩:“……別抬頭,龍兒,別抬頭?!?/br> 語氣滿是乞求,像是不要她看見自己此時的脆弱,玲瓏頓了頓,反手也抱住了謝寂,輕輕拍著他的背。她見過人世間太多悲歡離合,也見過太多太多悲劇,但無論何時,對于被錯待的靈魂,她都會感到生氣。 就算是她也不會輕易傷害的純凈靈魂,人類是不會珍惜的,他們不知道這樣的靈魂有多珍貴,又有多么美味。 “哥哥不必難過,你我早已不是無力反抗的孩童,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嗎?要連同皇帝,將駱三青拉下馬,剝奪所有屬于湖陽郡主的榮耀。” 謝寂久久才嗯了一聲。 鄭化的身體經(jīng)過診治后,得到的回應是需要精心調(diào)養(yǎng),他當年身受重傷,又沒有條件治療,多年來過得更是艱辛,全憑一口氣才硬撐到現(xiàn)在,說是強弩之末也不為過,謝寂讓他安心留下養(yǎng)老,甚至與玲瓏認了鄭化做義父,鄭化老淚縱橫,怎么想不到自己還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當年他三千個弟兄慘死,吃了個前所未有的敗仗,沒少讓人嘲笑,再提起他們的時候,大家都忘了曾經(jīng)的他們在謝將軍的帶領下是如何所向披靡,只記得他們?nèi)姼矝]在那吃人的山谷,許多人尸骨無存,似乎從此被釘在了恥辱柱上,可他們冤??!這些年,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鄭化都會夢到兄弟們,他們哭,他們喊,他們求救,而他無能為力。 謝寂沒有沖動,他仍如常每日上下朝,去刑部當值,他再不愿天底下有人與自己兄妹二人一樣失去父母流離失所,也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