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有聲。

    蘇宴拿起筷子，還沒入口，油潑面的香味便撲進(jìn)了鼻端。

    柳綺玉耐不住性子，小跑到桌邊，下巴擱在手上，問：“味道怎么樣？”

    她看蘇宴慢條斯理吃著，并不急著回她，就知道味道肯定不會差，不免有些自得，道：“蘇大人，這會不生氣了吧?！?/br>
    蘇宴淡淡一笑，待最后一口面入口后，他放下筷子，輕聲道：“我何時(shí)生氣了？我怎會與你置氣？”

    柳綺玉“哼”的嗔他一眼，收拾碗筷到一邊，道：“拉倒吧，我還不知道你呢，剛才臉都板成那個(gè)樣子，活像我欠你幾萬貫錢呢?！?/br>
    蘇宴若有所悟，與她保證：“那下次不會了?！?/br>
    蘇宴起身，問她要了水凈口，又要了一些皂角凈手，柳綺玉心疼看著她存了半年的皂角，就這么被蘇宴一掃而空。

    又想起他爹的房間，她雖然每天都打掃得一塵不染，但那柜子里的被褥卻是好幾年沒曬了，估計(jì)都落了一層霉，照蘇宴這樣，能睡的下嗎？

    她把柜子一打開，蘇宴眉心就揪起了。

    他問：“你家就沒有別的被子了嗎？”

    柳綺玉想了想：“有的，我家夏天兩套薄被換著用，我和柳柱各兩套?！?/br>
    柳柱那里自然不能去了，剩下的便只有......

    柳綺玉與蘇宴一同默了一會，就聽蘇宴道：“我不用的，熬一晚就過去了，無事?！?/br>
    柳綺玉看了眼漏風(fēng)的墻口，西北早晚溫差巨大，即便體格再健的男人也禁不住一夜不蓋被子。

    她嘆了聲：“算了，我把被子借你一晚，反正我錢在你那兒，等你明個(gè)兒回去，就差人去縣里，幫我買套新的錦被來。”

    這般貼身的東西給男人用，柳綺玉心里也是窘澀，她將一床桃紅色被子扔到蘇宴床上，就飛快回了自個(gè)屋。

    蘇宴脫鞋上榻，剛闔上目，但覺枕席之間，若有若無的一層香味.

    意識朦朦朧朧中，他陷入了夢魘。

    夢里一切如花似霧，在某個(gè)雨夜，窗外雨霖鈴，屋內(nèi)燈火搖晃。

    淋漓的香汗，如絲的媚眼，她像妖精似地，檀口貼在他耳邊，說了句：“大人，綺玉想見你很久了，你能不能回頭看奴家一眼?。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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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低柔

    蘇宴坐在窗下，沒有回頭，只是把手上那本志怪翻過一頁。

    書題頭那句“女艷鬼暗把香裙偷解，芙蓉帳帳里千般媚；風(fēng)流才子催花陣陣，摟玉人春情如醉”。

    他看了后，忽而失笑，只當(dāng)背后那一團(tuán)緊貼著軟香，是他心神不寧，出現(xiàn)的幻象。

    可當(dāng)他起身，竟見柳綺玉膝跪在他榻上。

    她雙耳明珠照夜，如云瀑般的柔發(fā)披散在雪白的肩前背后，一切話本里遮遮掩掩的東西，都隨風(fēng)吹動(dòng)紙頁，而活色生香起來。

    她簌簌掉淚，膝行幾步，抱著他腰，仰望哀求著他：“大人，你別走！綺玉愿意一輩子伺候你，就算沒名沒分也可以，只要你能帶綺玉一起離開這里！”

    蘇宴靜靜看了會，直接讓人將她帶出了屋子。

    他覺她若有廉恥之心的，便會迷途知返，所以勸了一句“行己有恥，潔身自愛”。

    ......

    天色微明，蘇宴站在廊下，回憶昨夜那一場綺夢，隱隱頭疼，好似宿醉。

    那一床被褥，他動(dòng)都未動(dòng)，依舊平整地疊在床里頭，并未弄亂半分。

    身后響起腳步聲，是一灘回頭，就見柳綺玉俏眼朦朧，披了一件月白色外衣，正從她屋中慢悠悠出來。

    她一覺未醒，露出稍許春態(tài)，抬頭發(fā)現(xiàn)迎面而來的人是他，惺忪的雙眼立馬睜大，嬌聲婉轉(zhuǎn)喚了句“蘇宴”。

    蘇宴淡笑了下，望著她那一頭濃密青絲，漸漸地有些出神。

    夢里的她，妝得那般妖妖嬈嬈，該是承受了多大的壓力，糾結(jié)了多久，才敢來找他？

    不過他倒不信，若是現(xiàn)實(shí)里柳綺玉來找他，他會暴殄天物，狠心地拒絕她，任由她哭成了淚人，將千嬌百媚的佳人拱手推出懷中？

    他會如此愚不可及？

    蘇宴眸色晦暗如深夜，靜靜盯著柳綺玉，朝她伸出手，輕輕放在了她的肩上，細(xì)細(xì)撫摸著少女柔順的烏發(fā)。

    這么親密的動(dòng)作......

    柳綺玉登時(shí)一個(gè)激靈就醒了。

    昨夜那一吻，她和他竟表現(xiàn)地十分默契，誰都沒再提一句，權(quán)且當(dāng)沒發(fā)生過。

    可今早，他卻又先來招惹她......

    他是沒睡醒嗎？

    看他面色略白，眼下那一抹薄薄青色的樣子，活像被女妖精吸了精似的，他昨晚到底干什么了？

    柳綺玉心里滿是疑惑，瞪著他，腳向后退，不許他再碰自己一個(gè)發(fā)絲。

    但她又來不及細(xì)思，望見天際的曙色已經(jīng)升起，她趕緊把蘇宴往院子里推去。

    她一邊打開鎖，一邊道：“快走吧，別讓我弟弟發(fā)現(xiàn)你......”

    瞧著蘇宴面色微沉，柳綺玉便知他心里還存著一個(gè)疙瘩呢。

    柳綺玉略一思索，話鋒一轉(zhuǎn)：“再晚點(diǎn)，村里人看你大早上從我家出來，還不知道要說上什么閑話呢！到時(shí)候我就是有十個(gè)脊骨，也禁不起他們指指點(diǎn)點(diǎn)?！?/br>
    聞言，蘇宴大步流星向外面走去，卻在門口停住。

    他道：“昨晚我看你家米缸見底了，今天晌午若是沒有飯吃，便去我那里?！?/br>
    柳綺玉頭搖的跟個(gè)撥浪鼓：“不行！不行！”

    她哪里敢呀！

    他處理事務(wù)的那處地兒，早早晚晚得進(jìn)出多少村民？幾百雙眼睛盯著呢！

    大白天去找他吃飯，不是擺明她和里長大人私底下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誰知她才要婉拒，蘇宴便湊到她耳邊道：“那邊后院有間隱蔽的小廂房，你在那等我，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你的?！?/br>
    柳綺玉抵著他肩，直道：“不好?！?/br>
    可央不住蘇宴說：“我等會便差人去縣里給你家買米粟，還有新衣裳，你喜歡的胭脂水粉，好不好，綺玉？”

    那“綺玉”二字說得低柔，在他口中千回百轉(zhuǎn)，一出口，柳綺玉就招架不住了。

    她身子發(fā)麻，低垂粉頸，猶豫了半刻，面對他熾熱的目光，道：“那我大概午時(shí)去，你在后門等我。”

    蘇宴微微一笑，這才松開她的手腕。

    柳綺玉望著他的背影，片刻后回神，摸了摸緋紅的面頰，恨恨地跺了跺腳。

    等進(jìn)屋喊了柳柱起床，打發(fā)他去山上收沒割完的玉米，柳綺玉才松了口氣。

    她坐在院子里，慢慢脫下紗布，給自己的腳后跟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