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做官，三老爺原在南邊做官，后來不知何故，辭官回了云疆看守家業(yè)。

    安玉芝幼時曾在安老太太跟前養(yǎng)了幾年，又隨安老太太在京城住過一段時間，從教養(yǎng)到品味，從來都是云疆官眷圈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

    沈老太太和安老太太是手帕交，著實(shí)喜歡安玉活潑的性子，便上門為嫡次子求娶她。

    安家應(yīng)下這門親事，一來是不想讓愛女遠(yuǎn)嫁，二來也是看中四老爺沈淮在云疆軍營里，雖比不上沈沖手握大權(quán)，卻也是戰(zhàn)功累累、舉足輕重的將官。

    安玉芝嫁入沈家十余年，上有老太太寵著，妯娌間雖不是相處十分融洽，但因著她的家世，年紀(jì)又是幾個太太最小的，妯娌們多有相讓，是以，她在府里向來是橫著走的，從沒受過什么委屈。

    此番，她在采買上提拔的人，被蔣二太太發(fā)落，雖算不上是件大事，卻也讓她第一次在府里失了顏面。

    沈姝和蔣太太前腳剛邁進(jìn)杏芳院，就聽見上房里頭，傳出安四太太的罵聲：“不過是個商戶出身，管幾天家，尾巴都翹天上去了！呸！還西北豪富呢！雁過拔毛說的就是這種人！眼皮子淺的小戶，采買上這點(diǎn)子?xùn)|西，也就她看的上！

    哼！什么被人下毒，說不得就是她攛掇兩個小的裝出來的！削尖了腦袋，不就想騙老太太把家底兒都交她呢！”

    沈姝聽見這話，眉頭一擰，抬腳就想沖進(jìn)去跟她理論。

    卻被蔣太太抓緊手臂，箍在身側(cè)。

    “娘親……”

    沈姝剛忿忿出聲，就見四太太身邊的魏嬤嬤掀開簾子走了出來。

    一見她們，魏嬤嬤臉上頓時堆滿歉笑，迎上來見禮：“二太太萬福，我們家太太發(fā)燒，這會子吃了藥，燒糊涂了，剛躺下……”

    她說著，朝偏房方向喊道：“人都死哪去了？二太太來也沒人通傳一聲，是仗著主子病了偷懶嗎？”

    沈姝冷笑：“嬤嬤確實(shí)該管管，誰人不知杏芳院侍候的jiejie們，都是從京城學(xué)來的規(guī)矩，怎的四嬸嬸一生病，竟連我那桃花齋里粗使丫鬟都不如，說出去沒得讓人笑話?！?/br>
    杏芳院里的人，向來自詡她們行的是京城規(guī)矩，院子里又怎會連個丫鬟都沒有。

    四太太中氣十足的話，明顯就是掐著點(diǎn)兒罵給娘親聽的。

    她這不是病，是存了心想把別人氣??！

    沈姝的話，讓魏嬤嬤臉色一僵。

    “阿姝，不得無禮。”

    蔣太太淡笑看向魏嬤嬤：“四弟妹病著，我本不該打擾，只是現(xiàn)下手頭有件事，拿捏不準(zhǔn)，還得問問四弟妹的意思，免得我和弟妹之間起了齟齬，還請嬤嬤通傳一聲，我與弟妹說了便走?！?/br>
    “這……”

    魏嬤嬤猶豫一下，正欲開口婉拒——

    “呦，什么風(fēng)把二嫂和四姑娘吹來了，進(jìn)屋吧。”

    四太太病懨懨的聲音，突然從臺階上傳了過來。

    沈姝聞言，眉頭深蹙，循聲抬頭看去。

    當(dāng)她看見四太太的眉心——

    愕然一怔！

    第43章 陽壽將盡

    那是三道極顯眼的香灰印記，最左邊那道，已經(jīng)有了殘缺的痕跡。

    一道香灰印記，便是一天陽壽。

    安四太太如今便只剩下不足三天的陽壽！

    沈姝細(xì)細(xì)打量四太太的面容——

    此時此刻，午后的陽光，斜斜照在四太太臉上。

    她臉色蒼白如紙，一點(diǎn)血色也無，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也正因如此，她眉心那三道香灰印就更顯觸目驚心。

    難道……四嬸的病，竟這么嚴(yán)重了？

    就在沈姝怔神間——

    蔣太太輕拍她的手，拉著她，上臺階進(jìn)了屋。

    杏芳院的上房，一應(yīng)陳設(shè)處處彰顯華貴，裊裊沉水香，撲入鼻尖，更添幾分奢靡之感。

    四太太掐著病嗓，客氣讓了坐。

    待到蔣太太和沈姝坐下，她便斜斜歪在榻幾上，一手支著赭紅金線的引枕，做出虛弱無力模樣。

    “讓二嫂嫂見笑，我這兩日頭疾發(fā)作，腦子亂得像漿糊，有時候還會說些胡話，還請二嫂嫂莫與我一般見識?！?/br>
    前一刻還指桑罵槐把人貶得一文不值，后一刻跟沒事人似得圓場。

    也只有成日里被眾人拱在手心里的四太太，才會有這樣的做派。

    在四太太看來，這時候蔣太太來“探病”，那是對她心里有愧。

    她既撒了氣，紆尊降貴隨便尋個說辭給蔣太太臺階下，也算是顧全了妯娌的顏面。

    沈姝乍聽見“頭疾發(fā)作”、“說胡話”這幾個字，眉心微蹙。

    這是熱腥草中毒之后的癥狀。

    當(dāng)日在福云寺，若非她發(fā)現(xiàn)三哥被人下毒，說不得如今三哥便已成了這副模樣。

    沈姝攥緊手心，幽幽盯著安四太太的臉。

    剛才還不曾發(fā)現(xiàn)，如今離得近了，沈姝看得十分清楚——

    四嬸病懨懨“蒼白”的臉色，是因?yàn)榉罅撕窈竦南惴邸?/br>
    而這屋子里雖然燃著香，卻聞不見半絲藥味。

    顯然，四嬸所謂的“頭疾”，是裝出來的。

    也就是說，她將盡的陽壽，并非與這兩日的“病”有關(guān)。

    可既然是裝出來的病，卻又為何說出和三哥之前所中熱腥草的毒，一模一樣的病癥？

    這不得不讓沈姝多想。

    不止沈姝，就連蔣太太聽了四太太的話，原本還帶了兩分笑的臉，也微沉下來。

    蔣太太看向一旁的魏嬤嬤，淡淡命令：“我有話要對四太太說，你帶屋里服侍的先下去。”

    魏嬤嬤猶豫一息，看向四太太，見四太太沒有阻攔，躬身帶人退了出去。

    待到房間里只剩下三個主子，四太太略略坐直身子，下巴微揚(yáng)，神色間難掩優(yōu)越感：“二嫂嫂知道我不是不饒人的性子，有什么話，但說無妨便是?！?/br>
    她雖未明說，語氣間已隱隱透出來，她認(rèn)為蔣太太摒退了人，是要跟她道歉的。

    蔣太太自然看透四太太的心思，也不說透，只直截了當(dāng)、公事公辦地問：“今日我來，是想問問四弟妹，上個月你可是讓采買的人，從安家鋪?zhàn)淤I了幾件越窯的新瓷？”

    四太太聞言，知道蔣太太并非來道歉的，臉上掛不住，語氣帶了幾分不善。

    “哎呦，我說呢……原來就為了這事，二嫂才把那些采買的人給處置了？”

    她說著，故意捋捋身上蜀錦裁的春衫，嘲弄道：“不怪二嫂嫂不識貨，越窯是官窯，越窯新瓷，經(jīng)年除了貢上的，整個大周也就兩三百件，像蔣家這等沒點(diǎn)官家背景的尋常商戶，就算砸了錢都拿不到。

    安家鋪?zhàn)舆@次只得二十幾件，看在姻親面子上，我才求了阿娘讓掌柜留幾件給沈府，那幾件越瓷，又不是只進(jìn)了我們四房，三哥兒院里不也領(lǐng)了一只壺么，不過千兩銀子的事，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