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工具，不可能都裝在腦子里。”

林靜恒：“如果是真的，芯片對他的傷害會不會比一般人小很多？”

“那取決于芯片是什么芯片，”哈登博士謹慎地回答，“理論上，完美狀態(tài)下，他如果能安全進化，就沒什么傷害?！?/br>
林靜恒繃緊的嘴角略微放松了一些，因為湛盧說過，陸必行早年拿自己實驗生物芯片的時候，取出來放回去、放回去又取出來，來回折騰過很多次，他對生物芯片應(yīng)該是了解的。

可是這口氣還沒來得及松下來，哈登博士卻又說：“你說你見過一個合成的‘鳥人’，這是真的，還是也是騙我的？”

林靜恒：“唔?！?/br>
哈登博士問：“那這個鳥人過得好嗎，后來怎么樣了？”

林靜恒的眼睛里有陰云閃過。

這個鳥人過得不好，一生都在顛沛流離中掙扎，他有一副品相頗佳的人類靈魂，但是從未得到過為人應(yīng)有的尊嚴……一天都沒有。后來他死了，而直到死，他也沒有一個“鳥人”之外的正經(jīng)名字。

“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哈登博士說，“如果不想讓他的命運變成我和那鳥人的合集，這個秘密應(yīng)該被埋進黑洞里?！?/br>
林靜恒的手指倏地一緊，兩人一坐一站，相互沉默良久。

不知過了多久，公寓的智能門自動提示，這一層上來了兩位客人，從監(jiān)控里能看見托馬斯楊和懷特。

哈登博士幾不可聞地說：“不可以考驗人性啊，將軍?！?/br>
林靜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么您有沒有意識到，說出這句話的您，以后即便在第八星系，也不會有任何自由？”

哈登博士笑了一下：“自由的靈魂比天然宜居行星還要稀缺，人人都在畫地為牢，只是有人牢房大一點，有人的小一點，有人坐牢也坐得沒心沒肺，有人清醒過來，就痛苦一些……除此以外，本質(zhì)上都沒什么分別，反正我這一輩子，也從來沒有自由過。你林將軍再怎么樣，也不至于虐待我一個黃土快沒頂?shù)睦蠔|西吧？”

林靜恒沒接話，過了一會，他近乎彬彬有禮地說：“我讓他們在我家附近給您安排一個住處，生活上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隨時讓湛盧過去照顧。”

哈登博士看著他，林家兄妹在沃托長大，其實都很會說話，然而都是在有事相求的時候才肯放低姿態(tài)、好好說人話，不過好在，相比林靜姝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陰冷和喜怒無常，林靜恒混蛋得好像還更坦蕩一點。

老博士半帶挖苦地對他說：“喲，我還有這種榮幸么？那真是勞將軍費心了?！?/br>
林靜恒不跟他一般見識：“那您今天有空嗎？晚上可以去我家做客，先見他一次熟悉熟悉?！?/br>
托馬斯楊帶著懷特找到老哈登的住處，正好聽見這有一句。

“我們家將軍也在，”托馬斯楊一邊興高采烈地伸手敲門，一邊回頭對懷特嘀咕，“去他家能見誰，湛盧嗎？”

懷特臉上帶著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回答：“可能是……是那個‘工程師001’吧？”

托馬斯楊感覺這稱呼聽起來像個人工智能的編號，不過意外符合他們家老大的孤僻氣質(zhì)，畢竟是個隨身人工智能都不知道給設(shè)定得可愛點的變態(tài)，于是說：“我認識他這么多年，將軍都沒帶我們?nèi)ミ^他家，一點也不平易近人，不過沃托那個權(quán)貴集中營我興趣也不大，這回可要好好參觀?！?/br>
沃托。

暮色四合，保存完整的森林中，仙境似的燈光開始成片的亮起來。

醫(yī)生們匆匆忙忙地進出元帥府，不時彼此小聲交談著，王艾倫迎面走過來，禮貌地朝他們打招呼：“晚上好?！?/br>
“晚上好，秘書長?！?/br>
“老元帥今天怎么樣？”

從五年前開始，伍爾夫就不再使用機械的醫(yī)療艙了，他有一支專業(yè)的醫(yī)療保健團隊，只服務(wù)于他一個人，每天也只有一個目標(biāo)——讓他在所有人面前神采奕奕，不露出疲態(tài)和老態(tài)來。

“還不錯，山區(qū)的氣候很適合老年人?！币粋€醫(yī)生說，“但他畢竟已經(jīng)三百二十歲了，現(xiàn)在有幾個跡象，我們懷疑他出現(xiàn)了波普的先兆，秘書長，您看，需不需要和老元帥溝通一下，以后盡量少參與星際旅行，少乘坐機甲車之類的交通工具？”

波普崩潰，倘若只是先兆，或許還有點希望，一旦開始，就是已經(jīng)上了死神的黑名單。

王艾倫有些心事重重地一點頭，送走了醫(yī)生們，匆匆朝后山走去。

這是山區(qū)，離眾人扎堆住的地方很遠，翻過一座山，背后就是烏蘭軍校。因為府邸建得早，半山腰上有塊地方也是他家的，沒有受后來沃托嚴重的限高政策影響，是沃托少見的可以登高遠望的地方。沃托淪陷前，這里就是伍爾夫的家，重回故地后又重新修整了一遍，植被修剪得很有藝術(shù)感，呈現(xiàn)出一種溫馴的整潔感。

王艾倫從登山電梯上下來，果然在半山的小亭里找到了伍爾夫。

“那里以前是陸信家。”伍爾夫聽見腳步聲，沒回頭，伸手一指——大約十幾公里的地方，是遙遠的山谷，山谷風(fēng)景很好，地勢優(yōu)美，聯(lián)盟議會大樓就建在那，也是個扎堆的住宅區(qū)，從半山上，能看見影影綽綽的建筑物，他對王艾倫說，“我記得他們家的花園老弄得里出外進，跟狗啃的一樣……小蔚家更遠一點，不在那個山谷里，看著規(guī)整多了，空了很多年，后來把那地方分成了兩半，給那倆孩子?？墒橇旨业倪@兩個，一個在管委會，一個在白銀要塞，誰也不回家?！?/br>
王艾倫順著伍爾夫的目光看了一眼：“元帥，您記錯了，林蔚將軍比較穩(wěn)重，做事中規(guī)中矩，所以他們家在山谷里，離議會大樓不遠，陸將軍才是那個搬得遠遠的人。”

伍爾夫一愣，臉上露出一點困惑：“是嗎？我老糊涂了？”

“元帥，”王艾倫把一塊芯片放在伍爾夫手邊的石桌上，“這是當(dāng)時陸信將軍死后，陸夫人出逃第八星系的全部資料，包括追兵軍用記錄儀上的影像。”

伍爾夫“唔”了一聲，目光沒離開遠處：“眼花了，看得慢，你給我說說?！?/br>
“是，首先，這件事我們當(dāng)年就論證過，陸夫人存活的可能性非常低，但也并不是沒有，”王艾倫一彎腰，在他耳邊說，“她或者她的尸體后來被一個神秘人物劫走，能在追兵眼皮底下劫人的，一定是第八星系的地頭蛇，這個人消息靈通、膽大包天，手里有一定武裝和勢力，而且是陸信鐵桿，我們曾經(jīng)評估過，嫌疑人不多，這個‘獨眼鷹’是一個，軍用記錄儀上拍到了他使用的機甲，雖然經(jīng)過偽裝，但速度、偏轉(zhuǎn)角、一查就知道?！?/br>
伍爾夫問：“后來沒查嗎？為什么？”

王艾倫頓了頓，把腰彎得更低：“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