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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帶她回大邯,應該不會在飯菜里下毒吧…… 要殺她,哪用得著下毒呢?一刀抹脖子不是更快? 這么想著,她終于拿起了筷子。 吃過飯,天色漸漸黑了起來,暮色一層層壓下來,唯有雪色茫茫。 畫溪搓著手坐在屋里,坐立難安。 過了許久,她聽到雪地里傳來腳步聲。 有幾個人靠近了屋子,她走到窗邊,借著那半扇支開的窗戶一看,見四五個人朝這邊走了過來。 夜色太黑,看不清他們的臉。 走在最前頭那個人,似乎發(fā)現她在偷看,抬頭朝這邊望了一眼。畫溪隱約覺得他的輪廓有幾分眼熟,錯過身,走回了屋里。 “主子。”人已到了門外,侍衛(wèi)圍過去:“公主在屋里。” 畫溪起身,捏著椅背,便聽到門扇被推開的聲音,抬起頭,見破屏風后一個高大身影晃了下,他披著風雪走了進來,站在半盞殘燭的微光下,朝畫溪緩緩勾起嘴角,笑意粲爛。 “你來了?” 畫溪如論如何也沒想到會在這種場景遇到柏之珩。 他和她記憶中的樣子,有些不同了。 那時候在京城,他是意氣風發(fā)的金科狀元,著紅袍,帽插宮花,打馬御街前去赴會武宴,滿街紅袖紛紛掩唇遮羞。身上是干干凈凈的青年意氣,眉下一雙含春色的眼,明朗而開闊。 及至今夜,他們已愈一年不見,面前這個男子,和畫溪印象中的樣子迥然不同。 他身著黑色勁裝,腰上束著一條嵌玉帶,本就不甚白的肌膚被邊關的風沙吹得更加粗糲,兩頜之側,泛出剃須后的淡淡胡茬青痕,露出下頜清雋瘦勁的下頜線條,雙比之前,多了幾分堅韌。 那是西北風沙磨礪出來的殺人之氣。 這個人,執(zhí)得潑墨筆毫,做盛世里的風流公子;亦能手執(zhí)斬敵之劍,披甲執(zhí)戈揮退進犯之敵。 “柏大人。”畫溪心中驚駭,她從未想到,這個一年前推卻皇后青眼之后遠赴邊關的將軍,會再度出現在她面前。那種震驚使她內心久久波動,不能平息。 柏之珩眉眼上都染了喜色,說:“你別怕,我來接你回去了?!?/br> 他神色輕松,志在必得。 畫溪朝他,慢慢地彎起嘴角,露出一個微笑。 既沒有問他當初為什么一聲交代沒有就走了,也沒有問他今日為何出現在這里。 此刻他端端正正站在面前,身披霜雪,那些沒說的話,她就都明了。 * 景仲會見了左琛。 他從安良國回來,帶回了安兩國君決定和柔丹建交的好消息。 柔丹近百年都依附大邯而活,景仲上臺后雖立了名揚了威,但柔丹真真正正要在列國前立起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與大邯和親是第一步。 列國看到大邯和柔丹冰釋前嫌,會消除一部分忌憚。 至少不用擔心兩頭得罪。 至于那些啃不下來的硬骨頭,景仲有的是耐心慢慢啃。 景仲在書房忙了一下午。 搜尋景克寒的侍衛(wèi)最終在九尺臺行宮一處久未有人居住的殿內發(fā)現了被捆成一團的景克寒和侍衛(wèi)。他們察覺事情不簡單,急忙回去稟報畫溪,這才發(fā)現桃青被捆在床頭,畫溪下落不明。 侍衛(wèi)嚇得險些魂飛,立即尋去書房,把畫溪失蹤的事情稟報溫青。 聞言,溫青神情有一瞬間的凝滯。世人都知景仲絕情絕愛,最不在乎的就是女人。多少美人流水一樣送到他面前,但是最終都無人知曉她們去了哪里。 畫溪是待得最久的一個。 她在王上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他不敢妄加揣測,連忙去稟報景仲。 景仲正展開一幅輿圖,聽到敲門聲,懶懶地動了下:“進來?!?/br> 溫青進來了,轉身關上門:“王上,寢殿那邊出了事。” “嗯。”景仲拿起桌邊的白狐毛圍脖,放在掌心把玩。今天天氣尤為寒冷,她終于還是顫著手把圍脖系到了他脖子上。狐毛很順,摸上去水一樣光滑:“什么事?” 溫青低頭說:“王后被抓走了?!?/br> 景仲的手指動了動,白狐毛在他手中微微抖了下。他繼續(xù)捋了捋狐毛,眼皮子微微撩了下,問:“什么時候的事?” “下午,大約三個時辰之前?!鳖D了頓,溫青又補了句:“來人綁了世子,王后為了找他,把侍衛(wèi)都派出去了。他們趁機溜進殿里,帶走了她。” 景仲以手扶額,閉上了眼睛。 “是不是立馬派人去追?” “不用?!本爸偃嘀约旱奶杧ue,低聲說:“去找赫連汝培,問他那個人在哪里?” 他又睜開眼,一手捻著柔軟的圍脖,厚厚的狐毛在枕下壓了好幾天,仿佛留有那個女人的香氣。他緊緊攥著,沒有再說話。 溫青感覺到,景仲的氣息有些紊亂。這憤怒是因為擔心還是憤怒,他就不得而知。 溫青立馬退下,飛奔去找赫連汝培。赫連汝培聞言,知道景仲是要尋柏之珩。他最近嚴密監(jiān)視柏之珩的下落,因而要找到他的落腳之處并不難。遂馬上帶侍衛(wèi)前去捉拿柏之珩。 但到了地方才傻眼了——柏之珩早已人去樓空。 追查下去,他不禁心驚rou跳。柏之珩不僅一早發(fā)現了他的眼線,甚至將計就計,但凡行事必在他視線之內。他盯了好幾天,發(fā)覺他并未有異,所以放松了警惕。卻不知他什么時候捆了他的暗哨,令人易容成暗哨的模樣,給他傳了假消息。 此時人已杳無蹤影。 消息報到景仲那里,他正在宴左琛等人。 晚膳是膳房準備的,精細豐盛,近乎奢靡。嗅著生香。 案前的景仲想,今晚他能吃兩碗飯。 本該食欲大振,他卻莫名煩躁。 這些飯菜再美味,也不如她做的小菜可口。 念頭乍起,這些玉肴珍饈就變得索然無味。 景仲擱下筷子,心中思索,再過不久安良國君就要到柔丹,接著就要談判兩國建交細則,安良那邊會要什么條件,哪些能同意,哪些不能同意。 這些事他早就想好了,一個個問題在腦海羅列出來,突然擠在一起,亂糟糟的擠成一團。 他閉著眼靠著椅背。 當年為了讓他登上皇位,死了不少人。 有對他忠心耿耿的乳娘,還有他母親的舊部。每一個人與他而言都有不可取代的意義。 但他們都去了。 帝王之位,是孤獨的。 從來如此。 譬如先王景仲,妻妾成群,兒孫繞膝。但他咽氣的時候,卻沒一個兒子真心為他流過一滴淚。都在忙著爭權奪勢。 一個大邯來的和親宮女,于他而言,無足珍貴。 比她重要的人和事多了去了,失去了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