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小孩子。”賀天明嚴(yán)肅認(rèn)真，“就說是我?guī)哪愕摹！?/br>
杜逢雨笑得在大床上打滾，游戲手柄甩到了一旁。他笑過了以后，終于皺了皺眉頭，非常不滿，“是我追你的唉。”

好像是這樣的沒錯。

賀天明可以坦率承認(rèn)自己“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了，在他終于談完了兩次戀愛，可以假裝很有經(jīng)驗了以后。

“包括最開始也是這樣?！迸鸦沃?，沿著路邊走。她的聲音里和著空氣中稀薄的蟬鳴聲，很輕很綿軟，細(xì)細(xì)碎碎的，“還是室友跟我說，‘那個男生可能喜歡你哎’，我才注意到的。時不時地看著我呀，去早了幫我簽到，偶爾做活動的時候我說東西重拿不了啦，你會幫我接過去……也就這種程度而已。”

賀天明點了點頭，接著低頭，緊緊盯著腳下的路。

那室友沒說錯，賀天明確確實實這么想過。覺得這女孩人不錯，可愛又漂亮，讓人很有好感。但也真的只能做到這種程度而已。

他又不是杜逢雨。

甚至那時候他也想起來過杜逢雨。

當(dāng)然他想起來的可不是杜逢雨跟他的告白，而是這小孩小學(xué)的時候便拉著他在校門口蹲守了個瘦瘦白白的小姑娘，拿著束花熱情告白“你是我心目中二班最美的姑娘”。

那束花是在學(xué)校門口買的，五毛一支，三塊一束，用滿天星搭配好，彩紙包扎，系著漂亮的紅色蝴蝶結(jié)。

杜逢雨是特意挑了那天門口有賣花的。母親節(jié)頭一天，校門口的小攤販自然不會錯過這天下午放學(xué)后的市場機會。

于是這時賀天明又一次想起來小孩軟軟紅紅的臉蛋與嚴(yán)肅認(rèn)真的神情，忍不住嘴角就抿起了軟軟的笑容。

他在很多時候想起來杜逢雨的時候都會抿起來一個笑容。而除去了那個放在糖果殼子里被蟬鳴聲掩蓋了的夏天，他們之間仍舊有許多可供回憶的事。

就像是普通的長大后互相疏遠(yuǎn)了的鄰家兄弟與兒時玩伴一樣，想起來便忍不住抿起嘴角勾出笑容的小故事。

那個夏天里賀天明的時間里的確充斥著很多的杜逢雨，可除了被琉璃殼子罩起來而顯得格外甜美以外，那個夏天似乎也沒有那么特別。

畢竟之前的許多個夏天，或是許多個不是夏天的季節(jié)時候，賀天明的時間里也依舊充斥著許多的杜逢雨。

似乎他們真的就是普通的兒時玩伴了。普通到彼此的父母都沒有那么在意長大后的疏遠(yuǎn)，只道是時間久了，找不出話題而誰又不好意思先開口。

畢竟長大后各自去了不同的城市念書上學(xué)，親兄弟都不一定會從小好到大，更遑論兒時相差三歲年齡的伙伴。

“天明，你上一次喜歡別人的時候是怎么做的？忽然很好奇哎。”

“嗯?！?/br>
賀天明先是應(yīng)了一聲，又愣了愣，“我沒，……沒有過女朋友?！?/br>
他早就跟女朋友說過這件事，卻又在臨分手前被聊到這個話題。那一瞬間賀天明有點不知所措，就像是自己呆在了動畫里，被上帝視角的觀眾早早看穿了前生今世一樣。

“我知道呀。”女友轉(zhuǎn)頭望了望賀天明，“你沒去追，是不是？”

“……嗯?！?/br>
也不算是撒謊。賀天明心想。

他真的是松了口氣，畢竟剛剛差點以為女友真的看穿了他心里曾經(jīng)住過一個男生。

但生活又不是動畫，哪有人真的能開出上帝的視角呢。

女孩子剝了一片口香糖塞進(jìn)了嘴里，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賀天明，“是個怎樣的人呢？”

“唔?！辟R天明覺得自己除了語氣詞也沒別的話好回了，便頓了頓，低下了眉眼，想了許久，才憋出來個形容，“活潑可愛?！?/br>
女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差點被口香糖嗆到。賀天明自己也覺得好笑，便跟著她傻笑。

他心里也確實找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少年時候的杜逢雨。

同時他一邊傻笑，一邊也有點擔(dān)心女友下一個問題會不會問自己為什么喜歡他。因為他更沒有合適的字詞句子來詮釋自己的答案。

甚至在一起的時候，賀天明都沒有合適地表達(dá)過那是一種怎樣的喜歡。

他跟杜逢雨一起在七夕的晚上遮遮掩掩地吃大餐，偷偷摸摸地一起去看3D版的泰坦尼克。

這部片子剛上映的時候還是在放假以前，引來了一堆早戀少年少女翹課去電影院，美其名曰“銘記愛情”。杜逢雨說合適，你都填好志愿了，馬上也要離開我，不如“銘記”一下，我以后還能跟情感類文章提到的經(jīng)典電影有點共鳴。

小孩子裝作大人一樣說這話的時候，賀天明一直忍著笑，假裝自己也很嚴(yán)肅鄭重。

但他后來又想起來，忽然察覺，雖然那個夏天仿佛琉璃一樣，沒人會不識時務(wù)地談?wù)撍螘r會有結(jié)束，但是不是也同時都意識到了它只是被一層貌似琉璃的糖果殼子裝著，里面的時光還是那五毛錢兩根的劣質(zhì)熒光棒。熠熠生輝，生命短暫。

也或許只是他意識到了應(yīng)該有結(jié)束。而分不清琉璃跟糖果的小少年又意識到了他意識到了會有結(jié)束。

所以最后才主動提了出來。因為杜逢雨知道他哥在某些時候意外的堅持。

“話說回來，哥，你覺得如果那時候，那時候我沒說‘就到這里’的話，我們會怎么樣？”

杜逢雨揚了揚手。賀天明眼睛盯著他手指，差點以為他會把戒指甩出去。

“喂?！?/br>
杜逢雨換了只手，在賀天明眼前揚了揚。

“不知道?！?/br>
賀天明回過神來，又停頓了半天，“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也覺得。”杜逢雨皺了皺眉，又若無其事地跳到旁邊的椅子上，很沒公德心地蹲了下來，似笑非笑，“但你那時候卻知道要推開我。”

“我……”

“我覺得他還小。很多事情……很多事情沒他想象得那么簡單?！辟R天明說完后似乎還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他從沒想過他會跟誰談?wù)撨@件事，而最不可能充當(dāng)那個“誰”的顯然是自己身旁的女孩子，“……可能他什么都沒想?！?/br>
“那你想了？”女友坐了下來，拍了拍長椅旁邊的位置。

“想了一點。會被打斷腿?！?/br>
賀天明說得認(rèn)真，女友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也是，誘拐別人家的小女孩是會坐牢的?！?/br>
賀天明也笑。他又張了張嘴，最后什么也沒說。

“怎么了？又不說?！迸褤u了搖頭，“你什么都不說?！?/br>
“……嗯。”

“就像剛剛打電話，你也什么都沒說?！迸褖浩搅丝谙闾牵党隽藗€泡泡。

“你看到了？”

賀天明看著那個泡泡在女孩嘴邊炸開，變成了白軟的薄皮黏在嘴唇上。

“你拿著手機一直站著，不張嘴，肯定什么都沒有說呀?！迸研ξ?，轉(zhuǎn)頭看著賀天明，“剛剛是想說什么？”

賀天明搖了搖頭，最后還是說了出來，“會傷害到許多人。他爸媽會難過，我爸媽也會。他以后或許也會難過。而我希望他過得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