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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觀景露臺,“那日我問她——” 思索片刻,干脆從頭講起。 在九重殿外的虹橋上,她曾詢問離火王,兩人是否曾經(jīng)見過。 “不錯?!?/br> 后者柔聲答道,“最近的一次是在你父親的葬身之處,最初的一次是你破殼出生之時,你濕漉漉的,仿佛剛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然而渾身燙得厲害?!?/br> 那一瞬間,蘇旭幾乎覺得鼻子發(fā)酸,一股令人窒息的難過情緒洶涌而來,沉重地壓上了胸口。 她止不住想到父親,想到他們甚至沒有一句離別的話語,他就那樣死于非命,甚至尸體都面目模糊。 其實,她也早就有了一些猜測。 “涼月城郊外那人果然是你?!?/br> 她嘆了口氣,“我發(fā)現(xiàn)自己無論如何都想不起那個人的模樣,才意識到對方修為究竟有多么厲害,我雖然不算什么大人物,但能令我毫無中招的感覺、卻又連模樣都記不住的人,似乎也不是很多了?!?/br> “你如何不是大人物呢?你以為有幾個人能力敵古魔?” 離火王神情微妙地道:“不過,妖族當中確實有許多人可以令你那樣中招——所謂天人境,本就是與萬物相生相融之道,你不會去刻意記憶他們,就像你不會關(guān)注那些毫無特殊之處的落葉塵埃。” 蘇旭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方才是故意說那些話嗎,那些——你父親和你并不親近的話?” 妖族親緣關(guān)系與人族不同,因為幼崽們很早就能獨立。 他們當然也有被殺死的風(fēng)險,然而至少他們在不遇到危險時足以養(yǎng)活自己。 故此許多妖族父母們也不會像人族一樣,正經(jīng)將孩子們養(yǎng)到成年,甚至不止成年。 當然妖族和妖族之間也有不同。 諸如狼妖們,也許會血親們生活在一處的,幼崽們長大了也未必會離開氏族。 “這很矛盾?!?/br> 妖王露出一種復(fù)雜的眼神,望著云霧繚繞的虛空,仿佛看到了什么記憶中的人。 “我十分清楚正常的人族父母該如何養(yǎng)育子嗣,但我仍然丟下了你,一是我不愿像他們一樣,二是我確實有事要做?!?/br> 蘇旭沒有問那是什么,雖然后來她在仙緣臺時得到了答案,謝無涯無意之間透露給她——也興許是故意的。 “你的兒女們,我方才見到幾位?” 離火王見她轉(zhuǎn)移話題,也從善如流地答道:“老大和老四不在,其余的都全了。” 蘇旭暗中回想九重殿里的坐席,左側(cè)第一和右側(cè)第二是空著,顯見他們是按著年齡排的位置,那么危山君是老二,狂山君是老三,望山君、莪山君、桓山君、秖山君便是五六七八。 自己就是最后一個。 她了然頷首,“他們?yōu)槭裁床辉谀???/br> “他們俱是妖王,皆有自己的領(lǐng)地,若是無事不會來中境?!?/br> 蘇旭驚奇地發(fā)現(xiàn)她果真對自己有問必答了,“若是我說些沒有意義的話,你會覺得不耐煩么?” 離火王訝然看著她,“你為何會這么想呢?自從我將你交給你父親之后,我們也有幾十載不曾見面,再見時你在臺階上痛哭流涕,那是我生平頭一回感到內(nèi)疚?!?/br> 有一瞬間,蘇旭又想問她,得知父親死時難道不曾有這樣的感覺嗎。 不過,這么想也不對。 父親被幽山君害死完全是意外,她又怎能想到這種事發(fā)生呢,她也沒有義務(wù)時時刻刻守在父親身邊。 過去她經(jīng)常會覺得,如果母親并未離開,父親也不會那樣死去,歸根結(jié)底只是因為母親是個厲害的妖族——倘若她是個普通百姓呢? 你不能因為某人身具力量,就認為她要承擔(dān)更多責(zé)任。 誠然如果她不曾離去,父親應(yīng)當不會死于那次意外,然而這并非是她的錯——哪怕是夫妻之間,也沒有將一方身上發(fā)生的事故,歸罪于另一方保護不及。 “我曾想過,假如我將你們帶來大荒,興許你會快樂許多。” 妖王沉吟一聲,“但你是半妖,幼年時和人族幾乎無異,也會像他們一般脆弱,這地方并不適合你?!?/br> 蘇旭安靜地聽著。 所謂的不適合,本來也有危險的意思暗含其中,但她不曾詢問為什么你不能保護我——妖族之間不會這么說話的。 某些人族之間天經(jīng)地義的事,在他們眼中卻未必如此。 “那里的諸位君上呢?!?/br> 她指了指九重殿的方向,“你曾養(yǎng)育過他們嗎?” “我尋了些人煙荒蕪之處,將蛋藏好,然后就走了?!?/br> 蘇旭微微睜大眼睛,“你甚至都沒有看到他們破殼?你不好奇嗎?你生的都是怪妖,天地間只此一個,你不想知道他們都是什么樣子?” 這么說來,她對自己甚至稱得上仁至義盡了,起碼將不再在蛋殼里的自己交給了父親。 “我總會見到他們的。” 妖王輕聲說道,語氣不起波瀾,也許是滿不在乎,也許是心懷信任,畢竟繼承了她血脈之人確實都很強。 蘇旭很清楚這一點,她自己就是十分完美的佐證,“你饒了謝無涯一命,是因為你算到他會與我有關(guān)?盡管那時候我還沒出生?你是否也曾掐算到——譬如遇到我爹?” “我可以,但我沒興趣事事掐算,那日與他過招時,感應(yīng)到他與我有些緣分,故此算了一把。” 她隨口道,“你不必覺得虧欠他,若非為了你,他焉有命在?” 蘇旭失笑出聲,“我還以為是你心懷慈悲,不愿亂造殺孽?!?/br> 離火王輕飄飄看了她一眼,“相較而言,我算不得嗜殺,但也極少特意放過別人?!?/br> 后者頓時心領(lǐng)神會,“我懂,能扛住就活下來,扛不住就死,我也這樣做掉過好多人。” 她們無聲地對視一眼。 蘇旭心中涌起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她說不清是喜悅還是興奮,亦或是她內(nèi)心深處渴望著這種默契,這是她不能從父親身上得到的情感。 “我現(xiàn)在當真是百感交集,王上?!?/br> 她思索片刻,還是決定繼續(xù)這樣稱呼對方,反正那些人都是這么做的。 “爹去世前,我總是忍不住幻想你的模樣,還有我如何帶著爹去找你,或是某天回到家,你就在院中等我,屆時你們可以一左一右拉著我的手,我還可以坐在你肩膀上看花燈?!?/br> 離火王微微挑眉,打量了一下她們兩人的身高差,她倒是比小女兒高了半頭,“你爹不愿帶你出去玩么。” 蘇旭搖了搖頭,“——我小時候也并不瘦弱,除非變成原身,否則我四歲之后就不能再這么做了,他身體越來越不好。” 妖王臉上露出些許悵惘,“是么。” “畢竟他只是練氣一重,而且還受過重傷——雖然看上去依然是二三十歲的模樣,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