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爹倒是覺得，每次你一見他就格外咋呼?！泵鞒羞h(yuǎn)一語中的。

    “我……我那是氣的！”明琬小聲問，“阿爹，你不會真的答應(yīng)了吧？也太快了……姜jiejie都還未定親呢?！?/br>
    “你和她不同，令儀沒有爹娘了，地位上就低人一等?！?/br>
    想起姜令儀那孩子，明承遠(yuǎn)難免唏噓同情，嘆了聲，又扯回正題道，“宣平侯就要領(lǐng)兵北上了，所以想趕在北上抗敵前將親事訂下。宣平侯世子文武雙全，論智謀手段皆是長安年輕一輩中的翹楚，只是到底年輕氣盛，性子乖張了些，還需再打磨打磨，所以爹想再觀察一番，等你及笄后再定也不遲?！?/br>
    明琬愕然：“他們又要打仗啦？這么快？”

    明承遠(yuǎn)頷首：“突厥不知為何突然進(jìn)犯，戰(zhàn)事吃緊，大概為了討個吉利，年輕將士出征前都會先定下一門婚事，或是留個子嗣?！?/br>
    明琬腦海中不禁浮現(xiàn)出聞致那張不可一世的臉，想起他在府中說的那句“我同意與你結(jié)親”，心中一燙，不知這人將來凱旋，會拿著兩家的親事如何羞辱自己呢！

    盡管不喜歡聞致張狂自傲的性子，但他在戰(zhàn)場上的能力，明琬從未懷疑過——

    他是大晟幾百年也難遇一個的“小戰(zhàn)神”，他理應(yīng)所向披靡，永遠(yuǎn)不會戰(zhàn)敗。

    ……

    八月底，宣平侯父子再次領(lǐng)兵北上，與之同行的還有長安各大家族的少年翹楚。

    他們有的家纏萬貫，有的官至太傅，有的智謀無雙，有的武藝卓絕……俱是懷著一腔熱血，渴望以這場戰(zhàn)役為跳板，隨他們的戰(zhàn)神一同揚(yáng)名立萬，光耀門楣。

    九月秋風(fēng)盡，秋末冬初的凌寒在一夜之間席卷長安。

    每到北風(fēng)緊湊之時，太醫(yī)署的雪膚膏和凍瘡藥便供不應(yīng)求，上頭的老太醫(yī)們只需張張嘴，跑斷腿的都是下層的藥生藥童們。

    明琬和師兄姐們在藥房中泡了一整日，滿手油脂混合著香膏的奇特味道，清洗完離開太醫(yī)署，正準(zhǔn)備歸家，卻見遠(yuǎn)方穿著藍(lán)白侍醫(yī)服飾的姜令儀匆匆而來。

    “琬琬，我正要找你！”姜令儀的面色看起來很不好，眼睛濕紅，明顯哭過，將明琬拉到一個僻靜無人的角落，幾度欲語還休。

    “怎么啦，姜jiejie？是大皇子身邊的人欺負(fù)你了嗎？”明琬不知發(fā)生了何事，忙用袖子給姜令儀拭淚，安慰道，“放心，大皇子馬上就要搬出宮去了，到那時姜jiejie就可以去皇后娘娘宮中侍奉了……”

    “不是的，琬琬，我走不了了。”姜令儀咬了咬唇，半晌抬頭，溫柔的眸中蘊(yùn)著淡淡的哀痛，輕聲問，“琬琬，你還記得我曾經(jīng)給你說的那些噩夢嗎？”

    “記得，怎么了？”

    “八月底，宣平侯世子領(lǐng)兵北上抗擊突厥，十月初大捷，消息傳到長安，滿朝振奮……一切都和我夢中的記憶一模一樣。”

    “打勝仗了，不是好事么？”

    “可是我還夢見，十月十七……就在四天后，聞家行軍路線被泄露，于雁回山慘敗，宣平侯世子成了雙腿殘疾的廢人，其他七萬人埋骨他鄉(xiāng)，無一歸還！琬琬，怎么辦？我不敢對別人說，可是，該怎樣才能阻止這一切！”

    姜令儀所說的一切宛若驚雷劈在頭頂，怪力亂神，匪夷所思。

    難怪姜令儀不敢對別人說，就連明琬都慌亂起來。聞致是小戰(zhàn)神，他從未敗過，也不會敗，將夢見的內(nèi)容說出來就是動搖軍心，是要被殺頭的！

    明琬情不自禁攥緊了袖子，抱著一絲僥幸道：“姜jiejie，有沒有可能，這只是一個夢而已……”

    姜令儀搖首，眼角噙淚：“我也希望如此……可是有很多夢見的事，都應(yīng)驗(yàn)了，我不能騙自己。”

    “但是你夢中的大皇子是個無惡不作的陰狠之輩，但事實(shí)上，他只是個摔壞了腦子的可憐人……”

    “如果大皇子的傻，是裝的呢？”姜令儀輕聲問。

    明琬驟然心驚，無法想象若姜令儀說得是真的，那等待聞致和那七萬將士的是何命運(yùn)。

    “這種怪力亂神之事不能貿(mào)然行動，你讓我想想，姜jiejie……你讓我好好想想……”明琬急得來回踱步，竭力理清紊亂的思緒。想到一人，她猛然抬首道，“對了，還有他！”

    明琬借著給各宮送藥的契機(jī)，求見了三皇子李成意。

    大概有聞致那層關(guān)系在，李成意聽到是她的名字，很快命人請她入殿。明琬怕牽連姜令儀，并未將她供出，只說是自己做了個可怕的預(yù)知夢……

    “什么？就憑一個夢，你便說軍中有內(nèi)jian？”李成意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打量著殿中的明琬，別有深意道，“明姑娘，如今朝中士氣正盛，你可知動搖軍心是何大罪？”

    “但我之前夢見的畫面，皆已逐步成真，我還知道明日朝中就會收到邊關(guān)密報，說宣平侯世子會率領(lǐng)七萬人北上雁回山……殿下若不信，可等明日有無密報進(jìn)京?！?/br>
    明琬抿了抿唇，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字字清晰道：“若噩夢是真的，及時阻止能救七萬人性命；即便是假的，也不過我一人受死……一人之身換七萬條命，這買賣不虧?！?/br>
    “不愧是聞致看上的人?！崩畛梢庑α似饋?，不說相信，也不說不信，若有所思道，“明姑娘回去吧，今日，我就當(dāng)你沒有來過?！?/br>
    一夜煎熬，夢里全是尸山血海，明琬沒法想像那個紅衣灑脫倨傲的天之驕子淪為戰(zhàn)敗殘廢，會是怎樣悲慘的境地……

    他才十七歲，那般驕傲耀眼，怎能墜入泥淖黯淡光芒？

    第二日，明琬是在去太醫(yī)署的路上被人“劫”走的。

    馬車上，李成意一身常服端坐，望著驚魂甫定被推上車的明琬，無奈一笑：“早朝時收到了邊關(guān)密函，聞致果然要率軍包抄雁回山敵營，你猜對了……現(xiàn)在，怕是要委屈姑娘隨我一同北上阻止聞致，揪出內(nèi)jian?！?/br>
    李成意道：“皇子私自離京乃是大罪，我可是將身家性命都賭在你身上了啊?！?/br>
    距離雁回山戰(zhàn)敗，只有三天了。

    一路快馬加鞭，李成意終于在第三□□軍前的那個黃昏趕到了漠北駐軍營地。

    旌旗獵獵，寒風(fēng)蕭瑟，卷起一地霜白。遼闊無垠的天際，落日緩緩收攏最后一絲余暉。

    明琬與李成意站在主帥的帳篷外，聽到身后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靠近。

    她回過頭，看到一向清冷端莊的聞致身披銀鎧戰(zhàn)袍，像個毛頭小子似的疾步而來，因?yàn)榕艿锰欤U些未能剎住腳步，目光匆匆一掃，定格在明琬身上。

    明琬發(fā)誓，聞致喘息著看向她時，英氣淡漠的眼睛明顯一亮，像是蘊(yùn)著浩瀚星辰。

    但僅是片刻，他又硬生生沉下臉，皺眉道：“李成意，你帶她來作甚？簡直胡鬧！”

    作者有話要說：明琬：花廳不好看，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