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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顧鉞初沒有說話,他看得出,歸雁徊要說的話很多。“將軍本不想出兵的,可祈王來找了您,您就必須要有個態(tài)度?!睔w雁徊說到這里給顧鉞初行了個大禮,“若是顧將軍未出兵,雁徊恐怕是活不到明天了,謝將軍救命之恩?!?/br>顧鉞初低聲答:“身為太傅,祈王我是照顧得不周。我曾經(jīng)讓他失望過一次了,事已至此,不想再讓他失望了?!?/br>“雁徊代祈王謝過將軍?!睔w雁徊答。這話說完,兩人似乎陷入了一種無話可說的沉默,但是他們都知道,他們并非是無話可說,而是可說的太多,不知該從何說起。還是歸雁徊先開了口:“將軍既然出了兵,為何不剿賊?”他這樣一句話,讓顧鉞初神態(tài)陡然嚴(yán)峻起來。“因為將軍心中,有天下?!?/br>歸雁徊決定將所有的話挑明了告訴顧鉞初,他未必不懂,可有些話不說出來,便總讓人心存僥幸,以為一切還有回寰余地。“將軍若要剿賊。不出半刻鐘,石將軍和仇侍郎便都要束手就擒??赡侵竽??”歸雁徊停頓少許,“圣上病情可是絕密之事,那仇侍郎和石將軍為何能知曉得如此清楚?因為在這宮中,有與仇侍郎和石將軍共謀之人?!?/br>“這宮中共謀之人,無論是誰,都指向了一個人,那便是身在南宮的太上皇——洪德皇帝。這也就是仇侍郎和石將軍真正意圖擁立之人,也只有洪德皇帝重回帝位,仇侍郎和石將軍才能身負(fù)擁立之功,才能……”歸雁徊說到這里看向了顧鉞初,“真正的扳倒顧將軍?!?/br>“若是剿賊,按照律法和祖制,叛賊所擁立之人亦要處以極刑?,F(xiàn)在剿了石將軍和仇侍郎,不出明日,就要賜死南宮中人、太上皇后、祈王、簡王,以及太上皇諸子。如此一來,再無宗室之子可繼,天下溫姓王爺必將紛紛效仿成祖,擁兵勤王,屆時天下大亂,和碩部族勢必趁機南下,鐵蹄之下,民不聊生,宗廟傾覆。”歸雁徊說完定定地望向顧鉞初,他知道他在要求什么,他在要求顧鉞初用自己的身家性命,以及家中父母妻子兒女等百余條人命,去換大燕朝的江山穩(wěn)固,社稷萬年。顧鉞初沉默了許久,歸雁徊所說的正是他所想的,他知道他該怎么做,可他卻一遍遍地想起家中年逾七十的老母,想起與他聚少離多卻從未有怨言的發(fā)妻,想起剛剛年滿五歲的幼孫。接著顧鉞初的視線又落在了身后掛的那幅畫著帝國北疆的地圖上,最終落在了被稱為“大燕咽喉”的廣寧城上。“這些年我一直在想,當(dāng)初廣寧一戰(zhàn),如何能夠取勝?!鳖欍X初終于說話了,他原本洪亮的聲音,此時有些沙啞,帶著說不上的苦澀,“若是可以救主,我又何嘗不想……又何嘗不想……”“若鄰,”這是顧鉞初第一次稱歸雁徊的表字,他甚至站起身來,“祈王淳厚,思維敏捷,你要好好待他,好好教他?!闭f著顧鉞初從手邊,拿起了那個木盒,交到歸雁徊手中,道:“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打開?!?/br>年邁的將軍說到這里聲音有些哽咽:“我把大燕,交給你們了?!?/br>顧鉞初的囑托,太過沉重,歸雁徊一時不敢應(yīng)答,他只得再對顧鉞初施了一禮,而后走出衛(wèi)所。遠(yuǎn)遠(yuǎn)地望見歸雁徊走出來,石卓挺起了幾分精神,接著,他看到一個年輕的軍官拿著令旗出來,石卓的眼睛登時就亮了——那是顧鉞初的副官。軍官令旗一揮,京中禁軍整齊地向右側(cè)一轉(zhuǎn),將盾牌收在身前。石卓見狀,也是一聲令下,幾百家兵便從禁軍的縫隙中魚貫進入宮內(nèi),擦身之時,誰都沒有看誰,也沒有任何人出聲,只有整齊的腳步聲,以及時而不時的鐵器碰撞聲音。當(dāng)石卓的家兵都沖進了京城時,歸雁徊才注意到,溫珩正站在那些家兵的身后。歸雁徊忽然后怕了起來——若是顧將軍未退兵,恐怕溫珩就會血濺于此。他們的斗爭從來就是這樣,若不成功便成仁。“殿下?!钡葴冂褡呓?,歸雁徊才終于露處一個如釋重負(fù)的笑容,顧鉞初的木盒藏在他的袖中,沉甸甸的,歸雁徊忽然有一種錯覺:這萬里江山都在此時,壓在了他的身上。可溫珩沒有回答他,年少的王爺走過來時,一直壓著腳步,直到那人就在眼前了,才終于壓抑不住這一天的擔(dān)心與焦慮,他沖上來,一把抱住了歸雁徊,少年的身體還未長成,他的頭埋在歸雁徊的肩膀上,歸雁徊發(fā)現(xiàn),溫珩在抖。“好了,好了?!睔w雁徊拍了拍溫珩的背,可溫珩還是未松手。歸雁徊也就伸出手來,手臂虛環(huán)在了溫珩身上。感受到背上那個似有還無的重量,溫珩無法克制地將歸雁徊抱得更緊,這時溫珩才徹底意識到,眼前這個人,已經(jīng)不知在什么時候,走進了他的心里。公元1482年,33歲的景承皇帝輕輕吐出幾口濁氣,在向傾陽的哭聲中,走完了自己心力憔悴的一生。戶部侍郎仇貞良、兵部侍郎石卓于當(dāng)日帶兵進入皇宮,迎軟禁于南宮的洪德皇帝為帝。洪德帝復(fù)辟后,景承皇帝謚號煬,曰不奉禮,曰不親長,以親王禮葬,一干妃嬪順降三等,殉。原兵部尚書顧鉞初坐謀逆罪,夷九族,顧家上下一百三十七人全部問斬。石卓帶兵查抄顧家之時,除洪德皇帝及景承皇帝賜下的蟒袍劍器外,僅得布匹半箱,文房四件,居所簡陋甚不能避風(fēng)雨。兵部侍郎石卓擁立有功,晉為兵部尚書,加俸二十六石。戶部侍郎仇貞良,內(nèi)朝之中領(lǐng)原顧鉞初之位,任建極殿大學(xué)士。萬崇文之子萬泫,任刑部侍郎,擢入內(nèi)朝,任文淵閣大學(xué)士。溫璃、溫珩仍為簡王、祈王,太子未立。作者有話說:第一部分到此告一段落,后面將會進入與溫璃和元皇后一派的較量之中。第9章新帝登基今天的集市比往常都要熱鬧些。新皇登基,有罪的人盼著大赦,務(wù)農(nóng)經(jīng)商之人盼著輕稅,鄉(xiāng)紳盼著在重新洗牌時能多分一塊rou,各人懷著各人的心事,計算著各自的利益,倒好像這天地間換上了一副新的氣象。除了顧鉞初那賣不出去的破宅子,沒有人在意那一晚發(fā)生了什么,似乎那件歷史上會大書特書的宮變,還不如百姓今早的一碗熱粥。岱云盈一早上就起來忙著幫歸雁徊準(zhǔn)備明日大禮的物什,現(xiàn)在坐在馬車?yán)锓Φ靡?/br>只是她剛一睡著,整個馬車就像撞到了墻上一般,歸雁徊家的馬車破爛,這么一撞簡直要散了架子,岱云盈整個躺倒在馬車?yán)铮瑴喩矶继?,一時喊也喊不出來,動也動不了,只能顫顫巍巍地喘著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