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渝遙放下行李箱，往客廳里走。

顧尋不否認(rèn)：“可以這么說?！?/br>
“那有必要用這種方法嗎？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或者是別的什么方式，總之不該是這種最爛的方法?！绷钟暹b質(zhì)問。

“我告訴過你，不只一次。但你在意過嗎？當(dāng)個笑話聽了就結(jié)束。你到底是對自己太自信，還是太不重視我？我從前什么德性你也知道，你就不能盯著我點(diǎn)？還自己帶了這么個東西放家里來？”顧尋說。

“你自己克制不了便讓我多盯著點(diǎn)，顧尋你是三歲還是五歲??？”林渝遙反唇相譏。

“所以你重視了嗎？在意了嗎？是不是我真和夏時淵做了，真出軌了，你也不在乎？也能甩上一句‘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然后甩手就走？”

“我沒有不在意，沒有不在乎?！?/br>
“那你到底有多逆來順受！別人給你什么你都接受，不會反抗不會有情緒？什么也不想為自己爭?。俊鳖檶ぬ岣叻重?。

林渝遙被他吼得愣住了，好一會兒后才開口，轉(zhuǎn)移了話題：“夏時淵是我的朋友，我自己可以解決。就像你和王典那群人整天出去鬼混時，我有用這種方法去干涉你嗎？”

“沒有，但這兩個根本不是一回事。”顧尋坦言承認(rèn)，而事實(shí)上他也很久沒和王典那群人混跡在一起了，上次答應(yīng)了林渝遙會改，他便掌握了分寸和尺度。

“王典的那部戲，我拍的每一天每一刻都在忍受那些雷到自己都嫌棄的臺詞和劇情?？晌乙廊唤恿?，依然拍完了，因?yàn)槭悄愕呐笥眩驗(yàn)槟愀易屵^步，所以我接了，當(dāng)作還人情，當(dāng)作我對你的一次讓步?！绷钟暹b情緒激動。

又是翻舊賬。

“王典的戲我說過你可以不接，你不需要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或者退一步去討別人歡心，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br>
顧尋卻說：“你明白。就像你很清楚夏時淵沒把你當(dāng)朋友，一直在利用你拿資源拿好處一樣。”

林渝遙愣住了，張了張口卻沒發(fā)出聲音，好半晌才擠出來話來：“你說什么？”

顧尋去拉他的胳膊，將人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輕聲道：“你知道自己在吃虧，但你不以為意?！?/br>
林渝遙渾身震顫了下。

顧尋一錯不錯的抬頭盯著他的反應(yīng)，知道自己說中了。

他以前就發(fā)現(xiàn)林渝遙性格有問題，對方對任何人似乎都是一副態(tài)度——友好溫和，仿佛自身不存在任何情緒。顧尋先開始以為這是單親家庭影響下的產(chǎn)物，況且與人為善并不算壞事，便沒多想。

可之后卻愈來愈不對勁，顧尋記得曾經(jīng)有個恐同的男演員，在和林渝遙搭戲時，一次次借打斗戲故意下黑手，甚至在劇組還散布過一些難聽的謠言。

顧尋知道后非常生氣，可林渝遙卻反應(yīng)平平，仿佛被針對的人不是自己，只說：“他恐同嘛，針對我很正常?！?/br>
顧尋問：“你不生氣？不討厭這個人嗎？”

“是有點(diǎn)氣，而且他這樣鬧太耽誤劇組進(jìn)度了。”

顧尋聽他說的話，感到很不舒服。

這很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夏時淵的出現(xiàn)讓顧尋更加困惑，林渝遙并非愚蠢，相反，他很會察言觀色、揣摩他人心思和動機(jī)。顧尋也試探過，原來林渝遙是知道的，或者說，他一直知道。

——從學(xué)生時期就知道別人和他做朋友是否為真心，而他一直與人為善的本意又是為了什么？

“開門的那一刻，你厭惡夏時淵嗎？憎恨我的背叛嗎？”顧尋的聲線像條細(xì)小的蛇，直往林渝遙心里鉆。同時，他的手順著林渝遙小臂的線條往下，扣住了對方冰涼的左手。

林渝遙雙眼泛紅的看著顧尋，明明顧尋坐在那兒比站著的自己矮上許多，可這一刻林渝遙卻覺得自己其實(shí)是低微的。

一直以來，一直以來，他竭力掩蓋的那些東西被顧尋強(qiáng)硬的撕開了。

“太過分了，顧尋?！绷钟暹b急劇的喘息，開門看到那一幕時，他心里確實(shí)涌現(xiàn)了從未有過的陌生情緒，滿滿當(dāng)當(dāng)擠成一團(tuán)，幾欲令他無法適應(yīng)。

那是對別人的厭惡和憎恨嗎？

林渝遙再也支撐不住，身體慢慢下墜，最終蹲在了地上。

顧尋握著他的手：“你自己的存在不需要靠別人來證明?！?/br>
“對，你說的都對?！绷钟暹b垂著頭仿佛喃喃自語，“恭喜你看穿我了?！?/br>
“我沒有看穿你?！鳖檶ね兄南掳妥屗鹉?，卻意外的發(fā)現(xiàn)林渝遙眼睛紅了。

不是初始時他看見愛人和別人亂來的憤怒，而是……

“渝遙，我……”

“我不想再說了，不想再說這些了，我很累。”林渝遙打斷他。

顧尋看著他眼下的黑眼圈：“那先去休息吧?！?/br>
林渝遙站起來，收拾好表情：“我今晚睡影音室?！?/br>
他說著就要走，顧尋卻扣住他的手腕：“你睡臥室，我去影音室?！?/br>
林渝遙沉默幾秒，最終走向臥室，但在進(jìn)門前停頓了下。

只聽見他說：“不論你的目的是什么，都不該用這種方法?！?/br>
沒等顧尋回應(yīng)，他就關(guān)上了門。

顧尋自以為看穿了他的全須全貌，實(shí)則不過是冰山一角。他不知道自己的過去，不知道自己從有記憶起伴隨著的就是mama的厭惡和憎恨。

劉紅云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你為什么要來折磨我？

林渝遙自小就活在自我厭棄里，遇事總先自我反省，旁人把負(fù)面情緒丟給他，他便全盤接受，可他吸收以后，卻不會發(fā)泄出來。

劉紅云使他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他害怕自己對所有人而言都是負(fù)累、厭惡的存在。

音像店老板死時，他欣喜于自己逃過一劫，之后為了當(dāng)時那個情緒整整自我厭惡了很多年。他對外感知敏感，便變得易碎，因此走上極端。

他想討每一個人喜歡，想通過別人證明自己是有意義的存在。他無法憎恨別人，就像他那個很少盡到母親責(zé)任的媽，他被如此對待，卻無法憎恨她。他不憎恨別人，最終達(dá)成的反向效果是自我憎恨。

顧尋只看出了表面那一層，便自作主張的設(shè)局想刺激他，想讓他產(chǎn)生情緒，想讓他發(fā)泄出來。可顧尋并不了解根源出自哪里。

一開始夏時淵來撩撥，顧尋是不打算理會的，他不討厭有所圖謀、想往上爬的人，可不等于會喜歡像夏時淵這樣，背著朋友在私底下勾引朋友男友的人。

對方發(fā)來的信息并非一開始就是曖昧，而是從林渝遙入手，談?wù)撍麄児餐J(rèn)識的人，一來二去顧尋回復(fù)一二，探聽到了不少林渝遙學(xué)生時期的事。

而聽到的越多，顧尋越覺得林渝遙與人相處存在問題。

最終他設(shè)計(jì)了這場局。

顧尋賭自己對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