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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氣,莫說話?!?/br>話音剛落,只聽耳邊一聲長哨,不多時,道士感覺他二人被一股力量強行托上水面,在浩瀚大海上,竟行進得極快。低頭一看,那是一只千年老龜,龜殼呈墨黑色,大到足以容五人共臥。道士往上挪了挪,坐到龜殼最突出那一塊上,只怕再落入水中。蓮花生見了,便笑他:“你一路來南海找我,不是視死如歸,怎么這時候倒怕了?”人有了希冀,當然會怕,無欲無求的人才不怕。年輕道士琢磨著,這龜大約也是蓮花生豢養(yǎng)的神獸之一,不知他是何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F(xiàn)在去看他,儼然就是正當年紀的模樣,這樣說來,半個月前果真是一場好夢了。“冷不冷,海上風大,衣裳都濕透了。你抱緊我,抱緊就不冷了?!鄙徎ㄉ哪?,小心用袖子將他臉上的水珠都擦干凈了,整個人環(huán)住他的身體,為他擋住風。茫茫大海中,漂移島連個影子都看不到,由著這千年老龜開路,不過半個時辰,他們便順利上了岸。道士一絲力氣也沒存下來,蓮花生抱著他踏到陸地上,二人只覺得心一松,紛紛臥倒在地。繁星滿天,夜空干凈又低沉,仿佛伸手便可摘下星辰,送給身邊人。島上的青草味兒混雜著花香,凝神深嗅一口氣,抑郁全消。“那天晚上的人,是我。”蓮花生側過身,仿佛怕錯過年輕道士臉上任何一個表情,摸著他的后脖頸,輕聲說道。“……”兩個人都側臥著,面對著面,彼此近到氣息相抵,道士徹底懵住了,半天才道:“我沒想到,連葉蓉都這樣本事了,我竟一點破綻沒看出來?!?/br>蓮花生笑了笑,握劍帶繭的指尖摩挲著道士的手心:“他們是真不知道。你以為,我為何遲遲不去找你?”“……”“我們分開不久,我便又經(jīng)歷了少年,接著是青年,最后才是現(xiàn)在這般模樣?!?/br>“……”“少年時期的過渡時間,與明瀾經(jīng)上所注一模一樣,青年時期到如今的轉折,如無意外,就在上個月了,我在最后幾天,找到了你。”“……”“這是最后一次了,從此以后,我不必再受反噬之苦。”蓮花生說著,咬住他的唇,帶了些恨意似的,竟咬出了血,又繼續(xù)道“也不必再受你的折磨,想著哪一天突然死掉,不敢去找你。”道士拾起他的手,親吻他的手心,頷首低頭,那手遮住了他大部分面容,掩去了他的表情,蓮花生卻比他更清楚,他心里的滋味。不知不覺,月亮悄悄地掛上了樹梢,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出現(xiàn)在二人之間,掃來蕩去,暖意融融。修緣親了親身邊的狐貍,又親了親狐貍上方以手肘撐頭凝視他的男人。夜風四起,男人與他光著腳,并肩踏在青草地上,一路回了溫暖的住處。身后跟著一只油光水滑的紅狐貍,毛發(fā)在寒風中輕輕飄舞。兩個大人,一頭小狐,身影被月光拉得極長。這個夜晚,正如許多年前。第163章番外四魚傳尺素(一)黎素費盡力氣,終于來到了幻海山。他用了三天三夜,從山腳行進到山頂?shù)闹聘唿c,啟動機關。幻海山徹底與外界隔離了,整整十天過去,山下風云變幻,他這里一絲消息也收不到。當日逃離城外的一番話,他還記在心里,手刃青城派掌門的時候,已經(jīng)心如死水。如今他只想平安將孩子生下來,幻海山有了機關加持,暫時是安全的,比四處顛沛流離穩(wěn)妥許多。黎素在半山腰住了下來。較山頂而言,這里氣候宜人,草木豐茂,且易守難攻,一旦出現(xiàn)意外情況,既可一路借助機關登頂,亦可走暗道下山,是不可多得的天然屏障。這一日,他勞累困頓,直到中午,睡意才有些消散,披了衣裳下床,走到開闊處,身形一滯,頃刻間心便提到了嗓子眼上。山腳下有大隊人馬,不知是何時到的,此時正步步逼近,欲強行上山。黎素暗道一聲不好,恐怕因自己貪睡,已錯過防守驅逐的最佳時機。進退兩難之時,一只布谷鳥落在他肩上,嘴里銜了根東西,黎素湊近一看,原來他設下的第一道關卡已被悄然攻破了。那是一堵真正意義上的銅墻鐵壁,高約二三十丈,黎素啟動機關后,齊根立于上山坡道前,擋住了唯一的入口。人是斷然翻不過去的,沿著它走到盡頭,已是懸崖峭壁,山峰高聳入云,異常艱險,根本無路可繞。而此時此刻,布谷鳥嘴里銜著的,竟是這鐵壁零落粉碎后的極小一片,黎素只覺心中一陣抽痛,險些跌坐在地上。他從未見過這樣攻勢猛烈,卻又悄無聲息的江湖門派,究竟是何方神圣,竟頗有些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意味,毫不費力就破了他的頭陣。黎素勉強站直了身子,腹中胎兒已經(jīng)七個多月,但這一路殫精竭慮,即使上了山,也不曾有好湯水滋補,黎素平日多以果實野菜充饑,加之穿了件寬松長袍,肚子看來并不十分突兀。只是動一動,就疼得厲害,仿佛他內(nèi)心的恐懼十足十傳給了腹中骨rou,胎動愈發(fā)激烈,他只得撫住肚子,溫言安慰。“不怕,不怕。我在這兒,乖乖睡?!?/br>這語言似有奇效,不過片刻,疼痛便減緩許多。不多時,又一只白鴿盤旋著飛到他身邊,腳上綁了一封絲帛制成的書信。黎素捉了鴿子,小心翼翼拆開信,巴掌大一塊,又薄又輕,只見其上寫道:“吾妻黎素:一別數(shù)月,度日如年。兩地相思,病入膏肓,雖死不能瞑目。密密尋之,切切盼之,櫛風沐雨,心中殘念唯一見耳?!?/br>黎素登時立在原地,不能動彈。這字跡化成灰他也認得,是阿東的。但今時今日的阿東,恐怕早不是他認得的那個阿東。在馬革裹尸風餐露宿中耳濡目染,他已經(jīng)十分清楚,自己曾經(jīng)的全部價值在于浮屠山的地形機關圖。現(xiàn)在算來,這么多天過去,望川宮恐怕已經(jīng)被攻下了。本來,他應該是個廢人了,但是浮屠山之后,還有幻海山。他守著這里,總算被人記起了。廢物在最后關頭,仍得以被利用一次,也算彌補浮屠山的遺憾了。這里是他最后的陣地,凌九重交予他的戰(zhàn)場,他不會輕易陷落。黎素站在半山腰的院落外,冷風一直吹,他聽著山下大隊人馬不斷進攻的響動,一刻不停,連天是什么時候黑下來的都不知道。繁星出來之后,他動了動站得酸痛的腿腳,一步一步挪進屋,提筆在絲帛背面寫了回信。隨后,連夜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