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修緣聽秦遠岫一番話說下來，才知道秦大公子如今已口不能言，頓時心生感慨，道：“不如我今日就去看看他？”

秦遠岫搖頭：

“我大哥向來心高氣傲，出了這等事，自然不愿意見人。況且你忘了，那日他是如何說你與平安之事的？你去了，他也不會理睬?！鼻剡h岫只說他被人割了舌頭，卻并未提及秦大公子與唐韻的茍且之事。

修緣點頭，想了想，又覺驚懼萬分：

“那人既然能潛入聚賢莊，殺了唐門當家，傷了秦大公子，這么說來，就連秦莊主，說不定也是……”

秦遠岫背對著修緣，半天才道：

“不得而知，我爹一直都有痛風病，恰逢武林大會，又有魔教橫行，思慮過多，或許真是身體不好了。我反反復復查了幾次，并不見他身上有傷口，也不是中毒。”

修緣站在荷花池邊，滿池未開的水芙蓉搖搖曳曳，他望了一會兒，道：“無論如何，魔教之人，人人得而誅之。望川宮已經(jīng)承認江南四家被他們滅門，若我們再不作為，夜長夢多，也許會有更多人遭他們毒手?！?/br>
秦遠岫轉(zhuǎn)過身，對他苦笑一下，道：

“你知道么，西南已被天一教控制，所以這次武林大會，許多一等一的高手都不曾來。且中原門派林立，卻人心渙散，硬碰硬根本行不通，只有使計讓天一教與望川宮兩敗俱傷?！?/br>
這個話題太過沉重，且需從長計議，因此二人都不再說話，默默無言。

近日姑蘇城外的寒山寺，常有僧人下山化緣，總要經(jīng)過聚賢莊。秦遠岫便命人備了齋菜與白粥，放在廳堂內(nèi)，若有僧人問路或是化緣，便領他們進去吃齋。

這日來了個老和尚，五十出頭的年紀，胖乎乎矮墩墩的，秦家的守衛(wèi)領他進了門，老和尚雙手合十，念兩句“阿彌陀佛”，便跟著進去了。

“老師父是山上來的？”

“可不是，下山來化緣，碰巧經(jīng)過貴莊，素聞秦家宅心仁厚……”正說著，卻聽遠遠有個人在叫他：“慧遠師叔！”

老和尚一回頭，便見到了修緣。

二人俱是又驚又喜，修緣便像個孩子似的，飛奔過來抱住老和尚，話也說不出，半天才哽咽道：“慧遠師叔，你竟還活著！”

原來這慧遠老和尚原是靈音寺的伙夫，常與修緣的師叔一塊兒在后山偷偷烤rou吃，修緣因為師叔的關(guān)系，與他十分親近。

慧遠嘆一口氣：

“說來話長，那日往寺里送菜的張二病了，我與你師叔恰要下山運菜，順便采買些東西回來，早早就離了寺。直走到半山腰，我才發(fā)現(xiàn)銀子帶少了，合計半天，如何都不夠，只得由我折回去，你師叔守在原地等著。我沿那條上山常走的小路，竟聞到了血腥味，且愈發(fā)濃烈。修緣，你知道么，撥開葦叢，原來一路都是咱們的僧眾，血流成河，紅光漫天哪，他們都躺在地上，一個個竟都不會說話了。”

修緣雖未見過那樣的情景，聽慧遠說起來，卻覺得心痛無比，頓時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上。

慧遠繼續(xù)道：

“我躲在葦叢中，不敢出聲，只看到個蒙了面紗的紅衣人，站在老遠的地方，他帶來的人一個接一個跪在地上向他回稟情況，最后他似乎很失望，大概是要找的東西沒有下落，便帶著人走了。”

慧遠幾乎要老淚縱橫了：

“我躺在地上，旁邊一個小娃娃臉上身上都是血，我便用手抹了，往脖子上蹭，閉著眼睛屏著氣息裝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人走了，我進寺里去看，沒有一個生還。再回到半山腰，你師叔也不見了。后來我便輾轉(zhuǎn)流落到這里，現(xiàn)在想來，真如同噩夢一般！”

修緣也不知如何安慰老和尚，他自己心里如同千刀萬剮一樣難受，連淚都流不出了。

正逢秦遠岫從議事廳回來，見修緣扶著個老和尚，忙上前道：“這位是……”

修緣見他來了，便對慧遠道：

“師叔，這是秦二公子?！?/br>
慧遠朝秦遠岫合了雙掌，道：

“我在寒山寺里也聽了秦家的遭遇，二公子節(jié)哀順變?！?/br>
秦遠岫帶了他們來到廳堂：

“坐下說話?！?/br>
修緣便把慧遠對他說的這番際遇都一一說與秦遠岫聽了。

“原來如此，大師歷經(jīng)坎坷，與其寄人籬下，不如就住在聚賢莊，也好與修緣作伴，你看如何？”

慧遠道：

“出家人四海為家，清心寡欲，我經(jīng)此一劫，都看開了，還是回寺里誦經(jīng)念佛最好。我與修緣久別重逢，且在此地叨擾，陪他幾日便回去?！闭f完這番話，慧遠抬頭，望了望秦遠岫的眼睛，忽然神情困惑：“我看公子好眼熟，卻不記得從前在哪里見過？”

秦遠岫笑道：

“大師不記得了么，我自小便被家父帶到靈音寺中，在那里小住過幾日，與修緣一見如故。前幾年，還獨自撐了小船去寺里找修緣，修緣直跟我說大師做的齋菜了得，我當著你的面吃了三大碗，卻舍不得走?！?/br>
修緣也笑：

“這些你都還記得，我只隱隱約約有些印象?！?/br>
慧遠點頭：

“是了，看我越老越糊涂，秦公子莫計較?！?/br>
秦遠岫只擺手笑道：

“一面之緣，記不清也是正常?！?/br>
用完了齋飯，修緣帶慧遠四處走走，又與他說了這些天的境遇。

“師叔，你看我如今，該怎么做呢？”

慧遠道：

“我一介伙夫，并不懂太多，我想著，既是靈音寺的鎮(zhèn)寺之寶，如今寺里就剩你一個人，學了也無妨。既然學了，便要學得精，將來才能報仇有望?！?/br>
修緣點頭，他明白要報仇，如今只能靠自己了。然而山谷里的不堪記憶如今還歷歷在目，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另半本經(jīng)書現(xiàn)在蓮花生身邊，要拿到手又何其困難！

第40章

修緣陪了慧遠老和尚一天，晚間回到自己屋里，小狐貍從床上滾下來，這些天跟著修緣，小家伙居然胖了一大圈。

“阿呆，我應該留在這里么還是一個人去找平安”修緣抱起毛團子，指尖繞了繞它毛茸茸的大尾巴，不知所措。

狐貍瞇著眼，舔了舔修緣的手心。小和尚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

到了下半夜，或許確實瞌睡了，修緣累得闔上了眼，昏昏沉沉睡過去，似乎狐貍的尾巴掃過他的臉，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