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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蒼老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3

分卷閱讀3

    多年后殷旦依然常常回憶起這個夜晚,然后在漆黑的深宮內(nèi)輕聲嗤笑自己。

整個王朝的地圖在他的手下展開,屬于他的天下,無邊無際。

皇上的病愈發(fā)篤重,太醫(yī)局一干御醫(yī)每日進進出出,面上神色皆十分凝重。有人前去詢問,他們也只是緘口不語。私底下,趙御醫(yī)已經(jīng)對幾位朝中重臣和幾個皇子說,皇上怕是熬不過這個春天了。

當時殷玄也在場。殷旦看了他一眼,心底暗下決心。

回到寢宮,他鋪開信紙,提筆許久,最后只寫下一句話,隨即封好,叫身邊的貼身太監(jiān)李直送到聽風館琴師阮放手里。

李直前腳剛走,宋承硯就來了。他找到殷旦,只對他說一句話:“純一,離開阮放?!?/br>
殷旦似是一時沒聽清楚,“什么?”

“今后不要再與阮放見面了,他是殷玄的人!”宋承硯一向吊兒郎當,此時卻一臉嚴肅,他看著殷旦,“雖然他隱藏得很好,還是讓我查到他與殷玄暗中有聯(lián)系,你遇見他絕不是偶然,阮放接近你分明別有所圖。如今多事之秋,皇上病危,朝中不穩(wěn),若你出了什么事,天下盡入殷玄手中。這幾天就是關鍵,純一,無論如何你都不要出宮。”

殷旦怔怔的坐在書案前,宋承硯的每一句話他都聽見了,但有似乎每一句都聽不懂。他抬起頭靜靜地看著宋承硯,張了張口,卻又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半晌,他低低的說了一聲:“我不信?!?/br>
宋承硯皺著眉頭還想再說什么,最終還是不忍,他嘆了一口氣,“我會吩咐護衛(wèi)把守東宮,隨時保護你?!?/br>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

殷旦仍坐在那里,他想起送給阮放的信:

明夜聽風館,必赴青陽約。

窗外不知何時陰云滿布,皇城之中風雨欲來,而殷旦的心是無根之萍,在滿室的風中搖搖欲墜。

密布的烏云醞釀了一夜,直到第二日的下午才傾盆而下?;噬蠌淖蛞归_始就昏迷不醒,御醫(yī)一位接著一位往返在太醫(yī)局和皇上寢宮之間。

殷旦站在東宮門口,看見步履匆匆的宮人撐著傘,一個一個消失在茫茫雨幕之間。

轟隆的雨聲將一切都淹沒殆盡,殷旦抬起頭,看著滿天無根的雨線急速墜落,覺得自己一顆心也如同這雨,不停地墜下去墜下去。

太監(jiān)李直這時走過來,在他頭頂撐了把傘,低聲勸道:“太子,這里雨勢太大,還是先回寢宮吧?!?/br>
殷旦輕輕搖了搖頭,問李直:“皇上那邊怎么樣了,太醫(yī)局說什么了嗎?”

李直小心的回答:“太醫(yī)局那邊倒沒下定論,但大概也就是今夜了。”

殷旦沒有再說話,李直也就乖乖的陪在一旁。在宮中沉浮多年,他敏銳的覺察到今夜必定是個混亂的不眠夜,借著這風雨之勢,各方勢力厲兵秣馬,只等最后那一刻。

想到這里,他看了看身前的太子。殷旦站在漫天風雨之中,單薄的仿佛隨時要被吞沒一般,他會是最后的贏家嗎?

李直料到今夜必然混亂,卻沒想到竟然如此混亂。當六神無主的東宮護衛(wèi)找到他,對他說太子騎著塞外進貢的汗血寶馬沖出宮去誰也攔不住時,李直手里那碗太子剛剛吩咐廚子做得蓮子粥“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一群蠢貨,養(yǎng)你們是干什么吃的!趕快派人去尚書府通知宋尚書!”李直氣急敗壞的命令。

等到宋承硯得到消息時,殷旦已經(jīng)騎著馬在去聽風館的路上。無人的街道上只有瓢潑的雨聲,疾馳的馬蹄濺起水浪,殷旦狼狽的伏在馬上,大雨將他淋透,他的一顆心凄惶急切。他不信,不信一切都是假的,他要親自去問阮放,他對自己許下的諾言,那個名為青陽的小鎮(zhèn),還有那些黃金似的花海,難道都是假的嗎?

一切都是假的嗎?

哀帝登基的那個早春雨夜被后世之人津津樂道,酒樓茶館里的說書先生們不遺余力的渲染那個驚險隱秘的夜晚,皇室的險惡與莫測在那一晚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那一夜也是后世史學家爭論不休的話題,沒有人知道當時的太子殷旦為何在如此關鍵的時刻連夜出宮,他這一招險棋將原本詭譎的局勢推往更加兇險的方向,雖然他最后徹底的贏了。也沒有人知道他在大獲全勝之后為何沒有趁機一網(wǎng)打盡,為他的弟弟光帝死灰復燃埋下隱患。

那一夜有太多太多的疑團與秘密。但是在這許多年以后,所有知情的人都已老去,仿佛那一年早春的桃花,在夜雨中凋零,然后深埋黃土之下。

宋承硯在離聽風館所在的街口將殷旦攔下??耧L驟雨之中,宋承硯幾乎是撲過去拽住殷旦,兩人雙雙摔下馬去。

“殷旦,你瘋了!”宋承硯朝倒在地上的殷旦怒吼。

殷旦一言不發(fā)的爬起來,抓住韁繩想要上馬繼續(xù)前行。宋承硯一把抓住他的手:“你還要去找他!你現(xiàn)在去了只有死路一條!禮部和內(nèi)務司正在準備皇上的后事,殷玄已經(jīng)入宮了,難道你想讓殷玄和他的黨眾接下即位詔書嗎!”

殷旦甩開宋承硯的手,徒步先前走。聽風館門口的紅燈在雨中飄搖,仿佛近在眼前,卻又那么遙遠。

他想跟宋承硯說,他不想要這天下,他可以不要這天下,他甚至連命都可以不要。他只想去問問那個人,他還會不會帶自己去那個南方的小鎮(zhèn)。

死去,或者和他在一起。殷旦這一生只要這兩個選擇,也只有這兩個選擇。

“純一,小心!”忽然,宋承硯在他身后大喊一聲。殷旦剛一轉身就被宋承硯壓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殷旦被這突生的變故驚呆了,他胡亂的抱住身上的宋承硯,卻在他背后摸到一枝箭,殷旦難以置信的看著掌中的鮮血,慌亂的喊著宋承硯的名字,“承硯,承硯,承硯?!?/br>
“快逃,這里埋伏了殺手?!彼纬谐幪撊醯恼f。

“那你要怎么辦。”殷旦緊緊抱住他。

宋承硯輕輕搖搖頭,“快回宮去,你還有機會。”他輕輕握住殷旦的手,笑容慘白,“純一,你會是個好皇帝的,我一直都這樣相信?!?/br>
殷旦抱著宋承硯,想要趕快帶他去最近的醫(yī)館。但兩匹馬均受到驚嚇,早已不知所蹤。宋承硯在殷旦的懷中逐漸冰涼,大雨澆洗著殷旦同樣冰涼的心,他茫然的站在雨中,四面楚歌,不知道什么時候另一只箭就回來洞穿他的胸口。

而聽風館就在不遠的地方。

不知從哪里閃出兩個黑衣人,架住殷旦將他往聽風館的方向帶,他毫無掙扎反抗。

遠處傳來馬蹄聲聲,雜沓而焦急,是韓凜帶著羽林軍來了。然而一切都晚了,殷旦呆呆地看著躺在街心的宋承硯。

帶他逃課的宋承硯,拐他吃花酒的宋承硯,為他打人的宋承硯,替他受罰的宋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