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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福。” 她朝它伸出手,想像從前那樣把它抱進懷里。 聽到這個熟悉的女聲, 福福猶豫著往她這邊邁了一步又停下,它的眼中有困惑有疑問,不明白為什么這個人的身上有它熟悉的氣味,就這樣走一步停一步,快走到跟前的時候又停下了,站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繼續(xù)打量著她。 好似又回到了最初。 那個時候他們彼此都不熟悉,就是以這樣的方式對望著,只是那個時候沒過多久,他們就變得熟稔起來了,還偷偷背著姬朝宗說道他的不好。 而如今—— 她卻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才能讓這一年時光帶來的生疏消散。 想到屋子里的那個男人,想到他如今的模樣,想到杜仲口中的那一年,顧攸寧的心里就像是被人堵了一大團棉花,又悶又難受。 “你們是不是都恨死我了?!鳖欂鼘幙粗犷^打量她的福福,紅著眼眶哽咽出聲,眼睛似是被水霧彌漫,都有些看不清前面的東西了,她收回自己的胳膊,重新環(huán)抱住自己埋下頭。 “……對不起?!彼p聲說。 呢喃般的女聲在這夜里響起,一次又一次,被這呼嘯的晚風(fēng)打散又響起,她好似只會說這一句話了。 對不起,姬朝宗…… 對不起,就這樣留下一封書信說走就走…… 對不起,我連跟你當(dāng)面坦白的勇氣都沒有…… 對不起,是我的問題,是我害你變成這樣,是我讓我們的關(guān)系變成了這樣…… “夫人!” 身后傳來杜仲沒有隱藏喜悅的聲音,顧攸寧忙擦了一把眼淚,轉(zhuǎn)過身,撐出一抹笑問道:“他吃了嗎?” “您……”杜仲自然瞧見了她通紅的眼眶,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福福,并未因為夫人的出現(xiàn)而像往常那樣竄過來,大約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嘆了口氣,沒有去揭穿她強撐起來的偽裝,而是溫聲回答她的問題,“主子把粥和藥都吃了?!?/br> 自然是沒有和人說主子那些惡言,左右那些話也都不是真的。 顧攸寧聽到這話明顯松了口氣,臉上的笑也變得真切了許多,喃喃幾句,“吃了就好,吃了就好。”又看了眼身后燈火通明的屋子,“那他……” 本是想問一句他現(xiàn)在肯見我嗎? 可話還沒說完,那屋子突然就變得漆黑一片,聲音卡在喉嚨口,顧攸寧的臉色在廊下風(fēng)燈的照映下明顯白了幾分。 杜仲自然也瞧見了,心里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收回目光落在她身上,安慰道:“主子剛吃完藥想必不舒服,要不您今晚先回去?這會天色也黑了,只怕半夏他們也該著急了。” 顧攸寧看著那漆黑的屋子,點了點頭。 沒讓杜仲送她回去,只是留下一句,“我明日再來?!闭f完又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跟里面的人告別,但動了動嘴唇,還是咽了回去,只收回眼簾,低聲道:“我先走了。” 她轉(zhuǎn)身往外走。 杜仲雖然沒親自護送人離開,但還是喊了人把她送回去,看著她的身影越行越遠,這才轉(zhuǎn)身往屋子里走……自作主張把夫人帶過來,肯定是少不了一頓罰的。 屋子里黑漆漆的。 天上的月亮也不知是不是偷懶躲進云層里去了,即使是杜仲也是分辨了一會才能瞧清屋子里的模樣,看到男人合衣躺在床上,背著身,看不到他的臉,只能瞧見拱起的一個被褥。 他也沒說話,徑直跪了下去。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床那邊才傳來姬朝宗頗為嚴(yán)寒的一句話,“出去領(lǐng)三十鞭子?!?/br> 杜仲輕輕松了口氣,還好,沒真的把他趕回姬家……輕輕應(yīng)了一聲,他轉(zhuǎn)身往外走,快走到布簾處的時候,想起先前夫人離開時的那番話,還是說了,“主子,夫人說明日還會來。” 無人回應(yīng)。 他也沒再駐足,打了簾子出去了。 直到屋子里再無旁人,一直背身躺著的男人終于睜開了眼,他的手里握著那只藏藍色的荷包,先前被他毫不猶豫拋棄的荷包此時卻被他視若珍寶般握在手中,看著上頭的一針一線,姬朝宗深邃的瞳孔中彌漫著太多復(fù)雜的情緒。 * 翌日。 天一亮,顧攸寧便起來了。 她昨兒夜里就和嬤嬤他們說了要去照顧姬朝宗的事。 他們自然是不肯的,可她態(tài)度堅決,他們也只好隨她去了……沒有用早飯,只簡單洗漱一番便披著斗篷往外走。 宣化鎮(zhèn)不大,從她住的地方到姬朝宗那邊步行只需要一刻鐘,出去的時候,天還是灰蒙蒙的,街上有幾個背著擔(dān)子的腳夫瞧見她這樣早出門都有些吃驚。 “顧娘子今日怎么醒那么早?” 又有早些時候受她照拂的,笑問道:“正好我這擔(dān)子餅剛出爐,娘子要不要來一個?” 顧攸寧笑著婉拒了,也沒說自己要去哪,只說是有事,和他們說了幾句便繼續(xù)往西樹胡同那邊走……宣化這邊不似繁華輝煌的京城,處處都能瞧見雕梁畫壁、亭臺樓閣,這里更多的是土墻,黃沙和枯枝。 偶爾會有幾只蒼鷹越過天際,發(fā)出嗥鳴般的響聲。 顧攸寧就這樣一步步往前走,靠近西樹胡同的那條街上有一排老楊柳樹,只是這會早就枯了,留下抽條老枝隨風(fēng)拂擺,伴隨著早起的叫賣吆喝,她踏進了胡同,不知道為什么,她今日的心情竟不似從前那樣低落,反而帶著一些高揚的歡愉,就連腳步都變得輕快許多。 這是這一年從未有過的模樣。 等走到門房的時候,她上前拉了拉銅環(huán)。 沒多久,門就被人從里頭打開了,看到站在外面的顧攸寧,護衛(wèi)有些吃驚,“顧娘子?!贝蟾攀鞘芰藝诟?,他忙讓開身子請人進來,“您怎么這么早就來了?” “姬朝宗醒了嗎?”顧攸寧邊提步進去邊問人。 見人搖頭,她也沒說旁的,只留下一句,“我去廚房?!?/br> 說著便往廚房那邊走。 來了幾次,她已經(jīng)無需旁人領(lǐng)路了。 李婆子她們是不留宿的,每日過來做一日三餐,雖然每次都逃不掉被人扔掉的結(jié)局,但該來還是得來的,畢竟她們代表的是詹泰初的臉面,就算心里怎么腹誹,明面上還是得恭恭敬敬的。 這會她們正在給姬朝宗準(zhǔn)備早膳。 廚房里熱氣繚繞的,可幾個婆子的臉色卻都不大好看,小聲嘀咕道:“那位大人到底喜歡吃什么?這怕是皇宮里的主子都沒這位難伺候,上回顧娘子給我們的單子,我們也照著做了,怎么顧娘子做的,他就吃,咱們做的,他卻碰都不碰?!?/br> 詹泰初給姬朝宗送過來的都是些經(jīng)驗豐富的婆子,每個人各有所長,有擅長煮湯的,有擅長做糕點的,有擅長炒菜的……可就是這樣,姬朝宗還是一點面子都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