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栗了一下，撲通跪倒在地，膽怯地低呼：“陛下……”

    沈昭連連冷笑：“你知道憑朕如今的實力，就算中州反了，也有能力鎮(zhèn)壓，大秦亂不了。可一旦他們反了，就能用‘謀反’二字徹底壓倒蘭陵一脈，甚至還可以逼著朕廢后，對不對？”

    高穎只覺渾身癱軟，在沈昭那冷冰冰的注視下，竟連半句辯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這哪是天子，分明是窺探人心的鬼魅。

    沈昭道：“高穎，你是朕的心腹重臣，皇后這些年如何輔佐朕，如何幫著朕對付蘭陵，你看得一清二楚?？赡阋怀脛荩徊活欉@些，只為私利顛倒黑白。傅司棋說得對，這就是過河拆橋。你真的就一點都不害怕朕學(xué)你做同樣的事嗎？朕做，還有個更好聽的說法，叫‘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高穎忙撐著癱軟的腿跪直了，連磕了好幾個頭，哀嚎著“求陛下饒命”。

    說話間，鳳閣又送來一摞奏報，沈昭隨意翻了幾方，全是淮關(guān)的戰(zhàn)報，他朝高穎扔了一方過去，涼涼道：“看看，這就是徐長林，短短數(shù)月，連下我軍數(shù)座城池。你以為中州一旦亂起來，朕有心力去慢慢平叛？那位武安侯謀局千里，是要來決一死戰(zhàn)的。”

    第113章 113章

    高穎哆嗦著撿起奏報, 顫巍巍地掀開，一行行看下去，臉色大變：“這……這不可能！淮關(guān)那些將領(lǐng)都是干什么吃的？我軍數(shù)倍于楚軍, 怎么可能敗退得如此慘烈……”

    沈昭目含鋒棱, 冰冷得駭人, 卻不是對著高穎, 而是看向虛空, 似是要飛越千萬里山巒疊嶂, 把那遙遙遠(yuǎn)隔的人抓到跟前戳成個骰子。

    他沉默了良久，仿佛自言自語：“再這樣下去，先不論戰(zhàn)事如何，軍心都要散了……”

    話音剛落，內(nèi)侍進(jìn)來稟道：“傅大人求見?！?/br>
    傅司棋快步進(jìn)來, 看都沒看旁邊的高穎一眼，徑直跪拜，雙拳合于身前，道：“陛下, 越郡丟了?！?/br>
    高穎面露驚駭，道：“這不可能！越郡乃大秦重郡, 兵力糧草皆充沛, 徐長林就算有神鬼之才, 可他也不能撒豆成兵啊。他麾下統(tǒng)共就十多萬的轄軍, 怎么可能把仗打成這個樣兒……”

    傅司棋懶得搭理, 只神情凝重地看向沈昭, 等著他拿主意。

    這會兒沈昭反倒冷靜了, 他合掌抵著下頜, 目光幽深地思索了一陣兒, 突然問：“你們說南楚有這么強(qiáng)的國力能支撐著徐長林打這么多仗嗎？”

    若是尋常，傅司棋可以斬釘截鐵地說沒有，可如今，戰(zhàn)局一邊倒得厲害，他卻沒有這份自信了。

    高穎更說不出話來，只覺事情詭異得很。

    沈昭默默看向軒窗，朝向南邊，如與人隔空博弈，凝神靜思著對方的計謀，默了許久，他輕勾了勾唇角，淺漾開一抹幽潤的笑。

    “他這是傾國之力在賭，明面上勢如破竹陣前風(fēng)光，但實際，為了打這些仗，恐怕把這些年積攢的家底都搬空了?！鄙蛘岩幌氲叫扉L林硬著頭皮強(qiáng)撐的模樣，心情驀得好起來。

    傅司棋脫口而道：“他既然沒這個實力吞得下大秦整片疆土，又在折騰個什么勁兒？耗盡楚國內(nèi)五六年的稅賦，只為攻幾道城池，浪費(fèi)了民脂民膏不說，也浪費(fèi)他徐長林滿腹的深謀奇才。”

    沈昭瞥了他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隨口道：“高卿說?！?/br>
    高穎臉色暗沉，低著眉眼思忖，倏地，顏色驟變：“他費(fèi)如此周折，想讓我軍士氣低迷，人心惶惶，誘得陛下不得不御駕親征。秦強(qiáng)楚弱，本來南楚毫無勝算，可若是……若是……”他支支吾吾不敢再往下說。

    “若是能斬殺朕于陣前，大秦失其君，必定朝野大亂，暫且顧不上南楚，方能使徐長林再博得三五年喘息之機(jī)?！鄙蛘岩蛔忠痪?，說得極清晰。

    傅司棋和高穎皆雙膝跪倒，規(guī)勸之言還未出口，已被沈昭搶先一步堵了回去。

    “行了，你們退下吧，朕自有計量?！?/br>
    兩人走后，瑟瑟便從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

    她黛眉輕舒，肌膚勝雪，如一泊皎潔瑩美的月光，淡淡凝睇著沈昭，不言不語。

    沈昭也看她，兩人對視了一會兒，他道：“瑟瑟，我不能做逃兵?！?/br>
    “徐長林憑什么覺得我只要去了，他就本事要我的命？我登基五年，從未上過戰(zhàn)場，如果這一次退縮了，那將帝王尊嚴(yán)盡失，人人都會說大秦皇帝怕了南楚武安侯。你知道，當(dāng)年之所以有那么多人追隨你母親，不僅是貪圖功名利祿，還因她曾在朝野危亂之時力挽狂瀾，拯救社稷于水火。我必須得讓天下知道，皇帝已經(jīng)成人，是天命所歸，有濟(jì)危扶亂的本事，我要用這一仗來揚(yáng)名，來穩(wěn)根基，來收人心?！?/br>
    “我不會輸，我沒有輸給姑姑，也絕不可能輸給徐長林?！?/br>
    他言語中若含了錚錚鐵骨，擲地有聲。

    瑟瑟凝著他，面容恬靜，微微一笑：“好，你去吧。”

    沈昭本以為要費(fèi)大力氣才能說服她，不想她答應(yīng)得這么痛快，準(zhǔn)備要勸她的話全都梗在了嗓間，一時無言，愣怔看著她。

    瑟瑟上前握住他的手，溫聲道：“我剛才在屏風(fēng)后想了許多，阿昭，你不能做逃兵，我也不能做逃兵。不然，我們經(jīng)歷了前后兩世，又有什么意義？”

    她深吸了口氣，仿佛下定決心：“曾經(jīng)在哪里摔倒的，就要在哪里爬起來，我不是前世的我，你放心去吧，我向你保證，一定幫你穩(wěn)定后方，一定會照顧好康兒的?！?/br>
    沈昭將瑟瑟攬到跟前，與她額頭相抵，靜默了良久，他道：“瑟瑟，你放心，我會把一切都安排好的。就算我有九成的勝算，只沖最后那一成的不確定，我也會替你做好完全的準(zhǔn)備，不管我能不能回來，都會護(hù)你安穩(wěn)……”

    瑟瑟猛地踮起腳，吻住他的唇，將后面的話堵了回去。

    唇齒相依，纏綿入骨，直到繚繞于兩人之間的氣息guntang，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瑟瑟靠在沈昭的胸前，輕輕道：“不要胡說，你一定能好好的回來，我和康兒等你。”

    沈昭抱著她，低眸看她，摯情深雋地說：“你要答應(yīng)我，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不許生病。你要長命百歲，陪我到老，不能半途把我丟下。瑟瑟，這一世是我好不容易才換回來的，我們一定要掙出來一個不同的結(jié)局?！?/br>
    瑟瑟想問什么，剛要抬頭，就被沈昭摁回了懷里，他的聲音從頭頂飄過來：“等我回來，就什么都告訴你。”

    縱有百般好奇，只有老老實實憋回去，朝著他胸口輕搗了一拳。

    過了年，便是綏和六年。

    因溫玄寧平定中州之亂有功，沈昭擢其為鳳閣侍中，正式接替裴元浩留下的官位。

    此道圣旨一出，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