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求兩日內(nèi)破案。

    到南城時天大亮了。

    已成廢墟的鋪子上空冒著幾縷或深或淺的煙，焦黑的斷壁殘垣像一頭頭兇殘的猛獸，張著血盆大口，猙獰地看著世人。

    一群人跪在冰冷的石板路上，對著一群官兵嚎啕大哭。

    凄厲的聲音融進北風(fēng)中，順著呼吸鉆進紀嬋的心肺，她接連打了幾個寒顫。

    司豈的小廝迎過來，把韁繩接過去，說道：“我家大人就在里面，紀先生請。”

    紀嬋點點頭，跟著老鄭進了人墻里面。

    司豈聽到動靜，回過頭，與紀嬋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他眼下烏青，臉上卻不見疲憊，憑著身高和出眾的五官在一眾官員中鶴立雞群。

    紀嬋略略點頭，徑直朝尸體去了。

    司豈與旁邊的人說了句什么，也走了過來，“紀先生，又麻煩你了?！?/br>
    紀嬋道：“人命關(guān)天，在下應(yīng)該的。”

    司豈抱了抱拳，“多謝?！彼呀?jīng)注意到這邊的王虎招了招手，“你給紀先生說說情況。”

    “是。”王虎小跑著過來。

    紀嬋昨日見過的順天府的老仵作不甘示弱，放下尸首也湊了過來，顫巍巍地說道：“小紀啊，腦殼爆裂，皮rou成炭，看不出任何外傷，你可有辦法？”

    10、第10章

    四間門臉被燒得很慘，其中以第二家最為徹底，只余斷壁殘垣和一地瓦礫。

    門臉后面的一排房子也倒了，落下來的房梁亂七八糟地堆在宅基地上，隱隱冒著黑煙。

    紀嬋收回視線，不答反而問，“老師傅，您貴姓啊，這里誰說了算？”

    “老朽免貴姓牛，你叫我老牛就行?！崩县踝鞒矩M看了眼，“這里司大人和左大人官最大，找誰都行?！?/br>
    司豈道：“紀先生有什么要求？”

    紀嬋問：“如果讓我驗尸，可能要打開頭顱，剖開胸腹，不但需要親人同意，還需要……”

    “我明白了。”司豈點點頭，朝另外幾個官員走過去，輕聲說上幾句，又返了回來，說道：“你先看表面，解剖稍后再做?！?/br>
    紀嬋點點頭。

    只給兩天時間，義莊在城外，大人們肯定不想把時間花在來回搬運尸體上。

    行吧，這里不是現(xiàn)代，想繼續(xù)做法醫(yī)，就得適應(yīng)這里的規(guī)則。

    她看看小馬。

    小馬的目光落在一個被燒焦的孩童的尸體上，臉色極其蒼白。

    她嘆了口氣，說道：“黃泉路上沒老少，別想太多。開始吧，只有找到兇手，才是對死者最大的同情?！?/br>
    “是，師父?！毙●R放下勘察箱，從里面取出一個用木板做封皮的本子、一瓶磨好的墨，以及一支毛筆。

    王虎知道紀嬋的習(xí)慣，見他們準備好了，就指著北邊的四具說道：“紀先生，這邊四具尸體的口鼻里都有煙灰，確定死于這場火災(zāi)。布莊一家四口，口鼻均無煙灰，應(yīng)是被人謀殺。”

    紀嬋點點頭，拎著勘察箱走了過去。

    這四具尸體損毀不算太嚴重，尸體斗拳狀，頭發(fā)和衣裳被燒毀，大部分皮rou都在，分辨得清容顏，只是隱隱的傳來的rou香讓人頗感不適。

    她在第一具男尸旁邊蹲下去，打開勘察箱，取出鑷子，夾起死者的眼皮看了看，再看嘴唇和口鼻腔，說道：“尸斑鮮紅，瞼球結(jié)合膜和上下唇粘膜均未發(fā)現(xiàn)出血，口腔鼻腔有煙灰，初步斷定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牛仵作和王虎面面相覷，除了尸斑和煙灰兩句，其他都不懂。

    紀嬋也不多說，依次檢驗四具尸體，發(fā)現(xiàn)王虎的結(jié)論并無差錯，這才開始檢驗布莊的四具尸體。

    這是兩大兩小一家人。

    四具尸體表面炭化嚴重，尸體呈斗拳狀，燒裂傷極多，口鼻腔里沒有煙灰。

    瞼球結(jié)合膜和上下唇粘膜被燒焦，無法判斷是否有出血點，成年男尸頭骨爆裂，其他三具頭骨完好，體表無明顯外傷。

    牛仵作說，成年男尸在堂屋，成年女尸和最小孩童的尸首在東次間，稍大一些的小孩尸首在西次間。

    也就是說，兇手第一個接觸到的應(yīng)該是成年男子。

    是以，牛仵作最先檢驗的也是成年男子，已經(jīng)打開了尸首的腹腔，查看過胃袋。

    擺在一只白瓷碗里的銀針證明，死者沒有中毒。

    紀嬋正要看腹腔，一輛馬車穿過人墻，駛了進來，部分官兵將車上的幾架大屏風(fēng)搬下來，擺好，把四具尸體和紀嬋等人一同擋在里面。

    與屏風(fēng)同來的還有兩張長凳和一扇門板。

    王虎和牛仵作搭了個簡易的解剖臺，把已經(jīng)開了腹腔的尸體搬了上來。

    紀嬋穿上防護服，戴上手套，先觀察胃粘膜。

    胃粘膜有出血點。

    小腸剪下來，通過食物遷移的距離，她得出死者大約死于末次進餐的四個時辰之后的結(jié)論——如果下午申時正用晚飯，那么死亡時間在凌晨子時左右。

    再用刀剪取出肝臟。

    肝臟無破裂，但有瘀血，結(jié)合胃粘膜的情況，死者應(yīng)該窒息而死。

    為證明這一點。

    紀嬋沒有急著打開顱腔和胸腔，而是將頸部的皮rou小心剝離。

    死者頸部兩側(cè)肌rou上有一大片和一小片兩片出血。

    分離出來的舌骨和甲狀軟骨都有骨折現(xiàn)象，且甲狀軟骨右側(cè)上角骨折，三處損傷都有生活反應(yīng)。

    這是右手拇指掐住脖頸所致。

    這說明，死者被單手掐死，兇手力氣極大。

    紀嬋確認了死因，卻不能就此停下解剖，她需要弄清死者與兇手是否有過搏斗。

    她小心剝開死者燒焦的頭皮，仔細觀察頭頂?shù)墓钦邸?/br>
    骨折為裂隙狀，骨折片并非顯而易見的外翻，而是微微向內(nèi)翻折。

    此為外傷。

    牛仵作年老眼花，光線不足，看不清楚是情理之中的事。

    紀嬋說道：“二位前輩，你們看這里，應(yīng)該是棍棒毆打所致?！?/br>
    “本官看看?！彼矩M忽然開了口。

    紀嬋下意識地回頭，差點與司豈探過來的腦袋撞個正著。

    兩人都嚇了一跳，趕緊各自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