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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謝石偏偏敢。這位商州刺史是個奇人,打從賀融他們一家還在房州時,謝石就已經(jīng)是商州刺史了,因為干得太好,朝廷要將他調(diào)任京城的時候,當?shù)匕傩丈踔辽岵坏盟?,還上萬言書請朝廷將謝石留任,謝石自己似乎也沒有升官發(fā)財?shù)呐d趣,主動向朝廷請求留任,這一留就是十多年,本是不符規(guī)矩的,不過謝石是個例外,此人兩袖清風,無兒無女,商州對他與老妻而言,已相當于第二故鄉(xiāng),嘉祐帝格外開恩,謝石也就成了本朝的一朵奇葩。突厥人打入長安時,謝石本想帶兵去救駕,奈何嘉祐帝跑得太快,而且根本不從商州走,以商州的兵力,也無法與突厥人抗衡,謝石只好按兵不動,守住商州,靜待時機。商州百姓對謝石也有種莫名的信任,一聽突厥人要來,許多地方的百姓,都是包袱款款,攜家?guī)Э诘靥幼?,相較而言,商州百姓往外逃的數(shù)量卻要少許多。謝石認為自己應(yīng)該對得起百姓的信任,更堅定守城決心,暗想哪怕是將這條老命搭在商州,也決不能讓突厥人從這里越過半步。不過事情的發(fā)展大大出乎謝石的意料。突厥人居然沒有強攻商州,而是直接擦身而過,繞過商州,直奔鄧州。鄧州離襄州不遠,再往南便是位于長江邊上的荊州了,李寬正帶著九皇子與一干朝廷老臣停駐在那里,還未過江。難道突厥人是沖著李寬而去的嗎?謝石以為是。但實際上,突厥人與另外一撥人馬,在距離鄧州不遠的松林崗遇上。那正是渡江之后的賀湛等人。鄧州水運暢通,賀湛從長江入漢水,再從白河進鄧州,根本無須花費太多時間。此地山少崗多,地勢平緩,與突厥有點相似,在這里,突厥騎兵能發(fā)揮最大的優(yōu)勢,賀湛很明白,如果他沒能在這里攔住突厥人,那么對方就會繼續(xù)南下,中原腹地許多城池的守兵并沒有那么多,城墻也不甚堅固。對拿下過晉州和長安的突厥人來說,他們已經(jīng)積攢了一定的攻城經(jīng)驗,這樣下去,整個北方都會很危險。松林崗其實更像一個平緩的山坡,綠茵遍地,活潑好動的孩童從坡下爬到坡上,頂多也就一炷香工夫,這樣的地形,敵我雙方都很難隱蔽,一旦打起來,便是真正硬碰硬的一場戰(zhàn)役。天陰沉沉,將哪怕一丁點的陽光都徹底遮蓋住。而地面上,早已殺聲震天,血流成河。戰(zhàn)馬被長槍刺中前蹄,伴隨著凄厲嘶鳴,前半身往前掀倒,騎士猝不及防,同樣被掀翻在地,隨即幾根長槍刺來,身體霎時多了幾個血洞,士兵睜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死亡竟降臨得如此之倉促。在這種地形,遠程箭矢根本施展不開,士兵們不得不將弓箭棄置一旁,抽出戰(zhàn)刀,投入與敵人的近身rou搏。騎兵狹路相逢,亂戰(zhàn)之中,又有不少人被掀翻下馬,又被馬蹄踢中或踩中,當場臟腑重傷而死。賀湛身先士卒,雙腿夾住馬腹,提劍沖向敵方,手起劍落,瞬即割破了幾名敵人的頭顱。然而這種好運氣僅僅是在一開始先發(fā)制人時,當突厥人反應(yīng)過來,七八騎隨即圍上來意圖剿殺賀湛。長刀反光,映著突厥人猙獰的面容,臉上衣服上,斑斑點點俱是血跡,分不清是敵人還是自己的。賀湛喘了口氣,他在人群中搜尋伏念的身影,但并沒有找到,戰(zhàn)場上瞬息萬變,也容不得他有片刻的走神,七八把刀掄過來,賀湛不得不從馬背上翻滾下來,在圍困中與敵人近身搏殺。他這次并未將所有兵馬都帶出來,畢竟嶺南那邊也還需要有人鎮(zhèn)守,賀湛原本的打算是,渡江之后先行在鄧州落腳,然后借助鄧州守城,再一步步往北,收復長安,將突厥人驅(qū)趕出中原。他與譚今一行渡江之后,譚今在后頭押送糧草,他則先行一步前來鄧州,誰知卻在城外遭遇突厥大軍。賀湛不是沒有想過與突厥人打仗,只是沒有想到會來得如此之快,如此突然。戰(zhàn)場距離穰城不過數(shù)里,然而城門緊閉,城內(nèi)守軍似乎被突厥人嚇怕了,壓根沒想過打開城門,給賀湛他們留出一條退路。就算賀湛對軍事一竅不通,此時也該察覺異狀了,更何況他本來就不是。穰城城內(nèi),有人給突厥人報信,還是……?更可怕的設(shè)想浮上心頭。似乎為了驗證他的猜想,遙遙傳來一陣沉悶的動靜,原本緊緊關(guān)著的大門,竟然緩緩開啟了。許多士兵大喜過望,還以為援軍終于出城來幫忙了。城內(nèi)的確也有一撥兵馬沖殺出來,然而隊伍卻沒有打起旗幟,為首將領(lǐng)的面容也甚為陌生……不,并不陌生!賀湛發(fā)現(xiàn)自己見過對方!那是在當年齊王造反之后,宮變落幕,他的父親登基為帝,他從洛陽趕回來,去南衙進行交接,此人就站在李寬身后,還曾與賀湛見過禮,身形魁梧,據(jù)說在長槍一道上很有心得。雖然之后賀湛就沒有再見過對方,但此時腦海中電光石火一閃而逝,殘留的記憶竟瞬間勾起。是了,對方姓江,是李寬的心腹愛將!江副將手持長槍疾馳而來,槍花旋作天女散花般的絢爛,朝這邊刺來。目標卻不是賀湛身邊的突厥人,而是直指賀湛!賀湛早有準備,腰身一折,堪堪避開槍頭,旋即扭身揮劍,斬向?qū)Ψ奖郯颉?/br>“這些人與突厥人是一伙的,不要手軟!殺!”賀湛一邊嘶吼道。不遠處的副將聽見了,也跟著他吼道。聲音一重接著一重,傳遍整個戰(zhàn)場。“殺!”“殺!”事已至此,賀湛哪里還有不明白的,李寬分明是在南下之前,就留了這一手,將一部分人馬放在鄧州,又在知道他渡江北上之后,通知突厥人,是以突厥人才能提前得知消息,來到這里截堵他。此人不僅是心狠手黑,竟還毫無廉恥,與異族人聯(lián)手,只怕當年太子之所以在云州遇險,后來天子又棄守長安,急匆匆南逃,都離不開李寬的從中作梗。所謂南下避險,不過是為了給突厥人騰地方,好讓他們在北方徹底肆虐,借突厥人之手,一舉鏟除世家與朝廷兵馬,再令各地勢力分崩割據(jù),互為轄制,等到突厥人搶夠了殺夠了退回關(guān)外,他李寬就可以扶持幼帝,帶著保存完整的實力,北上收復失地,名利雙收,權(quán)傾天下。賀湛恨得牙關(guān)緊要,他現(xiàn)在只恨當初在得知李寬與當年魯王府舊案的牽連嫌疑時,沒有找上門一刀了結(jié)此人的性命。但……現(xiàn)在說這些又有何益,眼下須得殺出一條血路,才能化險為夷。血從額頭滑下,與汗水一道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