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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舊有條不紊地準(zhǔn)備一切,他與薛潭討論之后,都覺得皇帝極有可能同意出使的事,但天子有天子的考慮,所以還需要等待時機。這一日,正好夏至,崇文館放了假,賀湛也輪到休沐日,兄弟幾人聽說京城東市有夏麥百戲看,就相約上街。但他們還是低估了京城人的熱情,小小一個夏至,也非中秋元宵那樣的大節(jié),街道上居然也接踵摩肩,人山人海,兩旁的小攤販掛滿了五色粽子和麥穗,還有的在折扇上畫滿各種奇趣圖案,吸引小孩兒駐足觀看,目不轉(zhuǎn)睛。因時下還有在夏至吃餅吃面的習(xí)俗,那些食肆面攤更是將這種熱鬧發(fā)揮到極致,打鹵面、炸醬面、麻油拌面,各式鮮香在空氣中混雜,哪怕原先肚子并不餓的,也不由得要咽口水。更不要說還有各種去上香的,祭祀的,走親訪友的人,幾乎將所有街道都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擠不出一點縫隙來。賀穆他們?nèi)f萬沒想到京城的夏至?xí)沁@等場景,印象還停留在竹山縣時過夏至的情形,家家戶戶頂多應(yīng)景吃一碗面之類,幾個人原是走在一塊的,結(jié)果一不留神就被沖散了,余下賀湛掛心賀融腿腳不便,緊緊拽著他的胳膊,這兩兄弟僥幸還在一起。勉強擠到一塊還能喘息的角落,賀融忍不住出了口氣,剛剛?cè)巳阂环妻鷵頂D,讓他額頭上都冒了一層薄汗。“還好出門前頂住嘉娘的央求,沒帶她出來,不然肯定是顧不上她了。”他對賀湛道。賀湛也有些后怕:“可不是,方才我差點都被擠倒。”兩人也不再往前走,索性就沿著街道兩邊的攤檔逛起來。這里賣的多是些姑娘家喜歡的胭脂水粉,發(fā)釵頭花,又有些新奇可愛的小玩意,顧客也多是結(jié)伴出門的年輕女郎為主,有些帶著冪籬,有些則沒有,就這么敞開修長的脖頸,在烏發(fā)如云下露出白皙柔嫩的風(fēng)光,撲面而來的青春氣息,令路人忍不住將目光投注過去,卻不是猥瑣低俗,而是純粹欣賞的心情。這一塊人不算多,還有閑逛漫步的余地,姑娘們?nèi)崧暭?xì)氣,兄弟兩人也能用尋常語調(diào)閑聊,不必提高聲調(diào)。賀湛與兄長說起自己在北衙當(dāng)值時遇上的趣事,說宋蘊現(xiàn)在見了他就掉頭走,不敢再與他當(dāng)面起沖突,說張澤是個活寶,每日就惹陳百夫長發(fā)飆,然后加倍被罰,連累自己也成天挨訓(xùn),但他表現(xiàn)不錯,所以陳百夫長還是任命賀湛當(dāng)了一個十人小隊的隊長,帶著小隊輪值巡守皇城。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賀融也沒打斷他,聽到耳中,俱都化為嘴邊的微微笑意,弧度不明晰,需要端詳才能看出來,但賀湛看在眼里,知道三哥喜歡聽,就越發(fā)多說了些。他們面前的攤子,賣的是些絹花頭飾,有些用了兔毛,做成毛絨絨的形狀,攤主見賀融駐足觀看,就賣力推銷起來。賀融拈起一枚,問賀湛:“你覺得,姑娘家會不會喜歡這種?嗯,也不是姑娘,應(yīng)該是婦人才對?!?/br>“?。俊辟R湛傻了一下,他以為三哥想給阿姊買,但聽形容又不像。難不成三哥有了傾慕的人?還是個已婚婦人?賀湛被這個猜測震住了,頓時有些不好。“啊什么?。俊辟R融瞥了他一眼,不知他在胡思亂想什么,“我說真定公主,她生于長安,長于長安,一定很懷念長安的一草一木,乃至少女時經(jīng)常佩戴把玩的玩意,只是不知道她年輕時到底喜歡什么,只能靠猜了。”賀湛松了口氣,心道真是嚇?biāo)纻€人:“我也不曉得。”其實賀融也沒指望他回答,轉(zhuǎn)眼就跟攤販主人聊了起來,詢問如今京城物價,聊起民生。攤販主人見他買了好些,心下高興,不介意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訴起苦,說現(xiàn)在東西越來越貴,只因年前朝廷打反賊,又跟突厥開戰(zhàn),不知怎的,連糧價也飛漲起來,其它東西自然跟著漲,日子眼看就要不好過了。賀湛沒弄明白:“邊疆不寧跟糧價飛漲有什么關(guān)系?”賀融解釋道:“邊疆不寧,則人心不定,許多人,尤其是糧商,會趁機囤糧,以便戰(zhàn)爭時可以賣出高價。糧價一漲,用糧食釀酒的酒價也會跟著漲,其余像茶、糖等等,都是一條繩子上栓的,難免受到影響?!?/br>賀湛恍然:“但現(xiàn)在樂弼已經(jīng)伏誅,蕭豫偏居一隅,根本成不了氣候,為什么這些人還會覺得有打仗的可能?”“你覺得蕭豫成不了氣候?”賀融搖搖頭:“其實很多時候,商人走南闖北,對有些事,反倒要比朝廷敏銳。當(dāng)時樂弼還沒反的時候,楊鈞就曾說過,楊家察知危險,及早從靈州退了回來。”賀湛若有所思。他生性并不盲從,但一個人少年時,總要有個人在前面指明方向,不是父親,就是老師。在賀湛生命里,充當(dāng)了這個角色的人則是三哥賀融。即使賀融也比他大不了幾歲,但他的確從三哥身上學(xué)到了許多東西,受益匪淺。賀湛正要說話,卻見三哥忽然拉著他往旁邊走。他心中奇怪,下意識扭頭,循著賀融的目光望去。作者有話要說:與正文無關(guān)的小劇場:賀融:挺好,別人以為我越傻,以后我想坑人就越容易。賀湛:你想坑誰?賀融:(看他)當(dāng)然……賀湛緊張。賀融:不是你。賀湛:(松一口氣)三哥想坑誰,我?guī)湍悖?*^__^*)賀融:……第31章那里站著一個少女。她的容貌,足以讓周圍一切都成為陪襯。但賀湛并沒有被美色所迷,恰恰相反,他的臉色唰地難看起來。他拉著賀融要走,卻發(fā)現(xiàn)街道上的人越來越多,以致于左右兩邊的退路也被堵住了,如果想走,就得從前面走,如此一來,少女就成了繞不過去的障礙。李遂安正低著頭看小攤上的五色絲穗,沒留意周圍。賣家見少女打扮華貴,又露出感興趣的神色,忙將小小一枚五色絲穗吹得天花亂墜。李遂安聽得有趣:“這穗子怎么賣?”賣家比出一個手掌:“這位小娘子,一枚五十錢?!?/br>李遂安:“那給我來上十個吧!”賣家大喜,這是遇上了大主顧了,平時別人都是一個兩個地買,哪有人一買就是十個的?賀湛正拉著賀融從李遂安身后路過,趁她低頭買東西之際,打算一走了之,眼不見為凈。上回她幫著宋蘊“陷害”賀融,賀湛對她印象極為不佳,但好男不與女斗,要是在大街上碰見,難免吵嘴,賀湛雖然不懼,也覺得掉份兒,還不如多揍宋蘊幾頓。賀融也是這樣想的,兄弟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