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患難之誼，此去京師，費(fèi)錢之處必定頗多，多帶一些，也能便宜行事。”

其實(shí)在竹山一戰(zhàn)之前，兩人還真沒什么往來，但譚今能說出這番話，賀泰也很感動。

一行人送至郊外亭子，張韜拱手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譚兄請回吧！”

譚今帶著竹山縣大小官員，朝張韜施禮：“張侯慢走，此去千里之遙，還請多加保重?！?/br>
張韜微微頷首，掉轉(zhuǎn)馬頭，手下將領(lǐng)帶著士兵，連同賀家人一道，浩浩蕩蕩，漸漸遠(yuǎn)離譚今等人的視線。

周翊見譚今久久未動，打趣道：“使君莫不是想跟著上京？”

譚今扶正頭冠，白他一眼：“我只是在替賀郎君的前程擔(dān)心。”

周翊：“我倒覺得，使君前程，更令人擔(dān)憂?！?/br>
譚今一愣：“為何？”

周翊：“司馬勻是走了，但房州大小官吏，可是一個沒動，那些人早已形成利益同盟，使君驟然插入其中，豈不如同外人一般，若想有所作為，恐怕還有許多事要做?！?/br>
譚今垮了臉：“哎，你這么一說也是，我還不如當(dāng)回我的竹山縣令算了！”

周翊笑道：“辭官一身輕，屆時就半點(diǎn)煩心事也沒了。”

譚今冷哼一聲，甩袖就走：“我要是辭了官，看你還上哪兒找個像我這么胸懷博大，海納百川，處處容忍你言語無禮的上官！”

真沒見過這么自己夸自己的，周翊差點(diǎn)噴笑。

……

這次楊家奉命上京陛見，去的不止一個楊鈞，還有楊鈞的堂兄楊浩，據(jù)說年輕有為，精明能干，是楊家下一任的家主。

楊家有自己的馬車隨同上京，但楊鈞卻沒有與他們一起，反倒過來和賀家人同行。

“為什么是楊浩去陛見？留下來幫忙的明明是你?！瘪R車內(nèi)，賀融道，“若你想陛見，我可以請張侯出面，向陛下陳情，陛下若知你才是當(dāng)初留守的楊家人，想必也更樂意見你?！?/br>
楊鈞苦笑：“不必了，我知你心意，但如果這么做，我從此在楊家，就只能被孤立了?！?/br>
賀融冷笑：“當(dāng)初誰也不知道留城是否有命在，他們既然想要富貴，就該親自犯險(xiǎn)，讓你去冒險(xiǎn)，自己卻撿現(xiàn)成的果實(shí)，天底下哪里有這樣的好處？”

楊鈞心頭微暖，旁人都以為賀融少年老成，加上腿腳不便，性情有些沉默，楊鈞與他相處日久，自然知道賀三郎并非如此，不過外冷內(nèi)熱，容易為人誤解罷了。

他笑道：“說到底，無非他們覺得我不是楊家人，身上沒有楊家血脈，我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些年我為楊家賺了不少錢，楊家給我庇護(hù)，讓我立足，這份恩德我已經(jīng)還了，真正待我有恩的是父親，我只是不希望父親為難。倒是你們……父親在京城為我租下一座宅第，我特地讓他選一間大些的宅院，若到了京城，陛下沒有賜宅，你就與賀郎君他們先到我那里去落腳吧?！?/br>
楊鈞考慮得很周全，這些事情沒有與賀融說，就已經(jīng)安排好了。

外面不時有風(fēng)進(jìn)來，春日的風(fēng)并不蕭瑟刮臉，相反還伴著若有似無的草木香氣。

車簾子隨著馬車顛簸震動，時而被風(fēng)吹開半面。

賀融看見兩旁萋萋新綠，柳上春歸，也看見了天闊云高，飛雁掠虹。

他摩挲著身邊竹杖，笑了笑：“不必?fù)?dān)心，船到橋頭自然直?！?/br>
長安，天下之脊，中原龍首。

萬里行路，始于足下。

……

十多日的旅程，舟馬勞頓，一行人終于抵達(dá)京城。

江天映日，千樹蔥蘢，碧瓦浮光，明宮繞云。

街衢巷陌，物華琳瑯，人相笑語，接踵摩肩。

這就是長安。

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們夢中想象再多，也描繪不出長安的雄偉。

不同于竹山那等小縣城，哪怕是房州治所之房陵，也無法與這座城池相提并論。

鼻間飄過隱隱香風(fēng)，視線所及，俱是鱗比櫛次，高墻青磚。

就連尋常百姓身上穿的衣裳，言談舉止，似乎都比房州人來得精致斯文。

當(dāng)年離京時，賀僖賀湛等，正是五六歲堪堪懂事的年紀(jì)，如賀穆賀秀，也已成為挺拔少年，長安于他們心中，留下了一個模糊巍峨的印象。

這個印象支撐著他們度過了十一載的流放歲月，也承載了他們曾經(jīng)的美好印記，然而當(dāng)他們再次回來，所有人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比他們回憶里的還要美。

真實(shí)的，觸手可及的美。

賀穆幾個不由紅了眼眶。

“父親，我們?yōu)槭裁床荒芨鴱埡钏麄冞M(jìn)去？”年僅十二歲的賀熙不解道，離京那年，他僅僅周歲，這些年都在竹山長大，京城對他而言，同樣只是一個充滿新鮮感的地方。

朝廷大軍歸朝，且是大勝而歸，宗正寺會有專門的迎接儀式，張韜帶著士兵先入城，賀家并楊家的馬車則由宗正寺指派的一名官員帶路，從另外一個門入內(nèi)。

賀泰道：“只有皇帝祭祀天地，大軍出戰(zhàn)或凱旋，方可由明德門進(jìn)出，我們要走的是延平門?！?/br>
這些常識，已經(jīng)牢牢銘刻在他的腦海，賀泰幾乎想也不用想就能解答，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涌上心頭，令他五味雜陳，酸澀滿懷。

馬車入城，在寬敞平坦的青石板上轆轆駛過。

楊鈞等人與賀家道別之后，馬車分道揚(yáng)鑣，楊家在京城有宅子有分鋪，無須旁人擔(dān)心。

“前方就是西市，長安有東西兩市，其中又以西市最多奇物，商人自西域帶來的香料瑪瑙，沒有你買不到，只有你想不到的，所以又被稱為‘金市’。”

賀熙好奇：“那有吃的嗎？”

賀泰笑道：“自然有，杏仁糕端出來之后，用剛熱好的槐花蜜淋上去，那香氣在鋪?zhàn)油忸^都能聞見。還有鮮筍湯，這個時節(jié)的春筍最是鮮嫩，切好之后放在用豬骨頭和雞骨頭熬出來的高湯里涮一涮，脆而入味，口齒留香?！?/br>
不由自主地，但凡看見一丁點(diǎn)熟悉景物，他就忍不住指點(diǎn)起來，說完又失笑：“瞧我，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些食肆說不定早就易主了！”

袁氏在一旁沒有言語，默默傷感。她能當(dāng)魯王側(cè)妃，雖非名門世族出身，必然也是良家女，未出嫁前，西市同樣是常逛常玩的地兒，如今望去，繁華如故，人卻不是那些人了。

賀熙沒有長輩那么多的感懷，他只聽得口水都快下來了：“那我們住在哪兒，離西市近嗎？父親，我以后能不能出門去西市逛？”

賀泰還未回答，馬車就已經(jīng)停下。

“賀郎君，到了。”帶路的官員在外頭道。

眾人下了馬車，賀泰先時還不敢確認(rèn)，待真正站在那座熟悉的宅第面前，不由徹底愣住，小心翼翼詢問：“黃主簿，這是我們要落腳的地方，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