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再次問起陸遠：“為什么那時要收留我？”

這次陸遠回答的很干脆：“真的只是一時興起，或許你該感謝你自身所帶的體香，是它促使我做下這個決定?！?/br>
“……”十一無言許久，“這不是我身體自帶的?！?/br>
陸遠怔?。骸安豢赡?，我不會聞錯。”

那股能讓他心神寧定的味道，絕不是十一身上攜帶的外物散發(fā)出來的。

十一很肯定地說：“但也不是我天生自帶的。這幾日我一直在想為什么你會說我身上有味道，終于讓我想起一件事?！?/br>
陸遠露出很感興趣的表情，等著十一繼續(xù)說下去。

十一糾結(jié)著，支支吾吾：“我似乎跟你提過，我是作為rou人出生的?！?/br>
陸遠眨眨眼，表示他確實說過這個。

雖然怪物橫行世界，但總有較為弱小的人類幸存下來，活在沒有怪物sao擾的人類區(qū)域。

這類人里，總有那么幾個好逸惡勞之人，他們又沒有能力，也不愿去勞動，就起了歪腦筋，去獲得別人的食物和保護。

人心的黑暗和狠毒，有時候比怪物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開始，是為了滿足部分特殊癖好的強者那獵奇的口腹之欲，就出現(xiàn)了這么一類人。

不用勞作，瘋狂地生孩子，將嬰兒賣給別人，換取食物。

隨著時間推移，屬于人類的安全區(qū)域越來越少，長期被怪物統(tǒng)治的恐懼陰影，導致這類怪癖者的數(shù)量有增無減。

如今，在這世界的某一些陰暗角落里，肯定還存在著這樣的交易。

有人買，就有人敢賣，但說到底，還未有人敢把這件事放到明面上來。

陸遠也是從別人那里，偶然聽到關(guān)于rou人的消息。

十一抹抹鼻子，努力讓自己說話的聲調(diào)歸于平靜。

“我出生的時候太瘦，身上還帶著紅疹子，一顆又一顆，遍布身體，唯有臉上沒有?！?/br>
“哪有人敢買我，都覺得我天生有惡疾，他們就把我扔到一邊。”

這個他們，指的是他的父母，對于那對讓他賜予他生命，讓他降臨于世的父母，并無半點好感。

“也算還有點良心，他們發(fā)現(xiàn)這些紅疹子并不會傳染，也就沒有直接把我丟去喂狼，我靠著他們施舍的零星食物殘渣，勉強活到了五歲?！?/br>
陸遠神色黯然，微低垂的眼眸，一時之間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以上那些，都是爺爺告訴我的?！?/br>
提到這個爺爺時，十一的語里明顯有了不一樣的情緒，不再似先前那樣低落，而是有了點陽光。

“我五歲的時候，被他買回去了。他并不是要吃我，只是好奇于我身上的病?！?/br>
“雖然我知道，他并不是真心喜歡我這個孩子，但在他那，我至少被關(guān)心著，被精心照顧著?！?/br>
“我回憶起那段時光，總覺得美好，活的最無憂無慮，最近仔細去回想過往的點滴，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選擇性去忘記所有不愉快的記憶。”

“爺爺經(jīng)常讓我泡藥浴，有一段時間里，我每天有八個時辰都是在藥桶里。除了睡覺時間。”

“我不知道那有什么用，只知道，我身上的紅疹確實消退了?！?/br>
“但我能感覺出來，他讓我泡在那些或黑漆漆、或泛著濃稠綠色的藥汁里，絕不會僅僅是為了消退我身上的紅疹子?！?/br>
“后來，有一次他外出，就再沒有回來。我等了好些天，出來找他時，剛好遇到了怪物?！?/br>
后面的事就不用說了，他沒有被怪物吃掉，而是被帶去當了仆人。

怪物并不是一群只會吃人的愚蠢生物，相反的，它們很聰明，知道人類做事細心，所以才挑選人類為它們服務，伺候它們。

十一再次抹過鼻子，眼里已經(jīng)帶了淚光，他低頭，不敢讓陸遠看見他在哭：“所以，或許你所說的氣味，就是那時候泡進我身體里的藥汁味道吧。”

林間的風慢慢悠悠，吹落一片竹葉，飄至十一頭頂上方，陸遠伸手彈開它，看著十一周遭萎靡的低落情緒，手掌順勢按在他頭頂上。

隨意揉了揉，安慰他。

唔……手感意外地很好，忍不住多揉了幾把。

原本順滑整齊的發(fā)頂，因此變得雜亂起來。

十一抬頭，不解地看著陸遠此時的行為。

迷茫的小眼神配著亂草叢一樣的頭頂，很是可愛。

陸遠下意識，稍稍吞咽著口水。

這一抬頭，暴露了十一眼角閃爍的淚光。

陸遠抿唇。

他并不會安慰人，如果他現(xiàn)在出聲安慰十一，肯定會得到適得其反的效果。

這時候，他也只有說：“我們回家?！?/br>
十一堅定地點點頭。

陸遠撫著馬背，又說：“我不會無緣無故離開，也不會了無音訊。如果我死了，一定會讓人把我的尸首帶到你們面前，讓你們知道，該離開了?！?/br>
十一微愣。

見十一當真被唬住，陸遠嘴角彎起一抹惡劣的弧度：“騙你的，我這么厲害，怎么可能會比你們早入土?！?/br>
這得意洋洋的嘴臉，好……欠扁。

十一終于意識到，自己跟了多么一個不靠譜的主人，除了在獵殺怪物這件事上，陸遠絕對是最靠譜的一位。

咦，總覺得哪里不對……

十一稍稍有所不滿：“你別老咒我早死……”

雖然活在世上也沒多大意思，但他就是不想死啊，好死不如賴活著。

再者，他還沒有好好戀愛過。

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感情，他也想經(jīng)歷一次。

莫名，在想這個的時候，他悄悄打量著陸遠，連忙自顧自搖頭。

不行不行，才剛剛被陸遠狠狠嫌棄了一次，他怎么敢再冒出這種想法。

說到底，還是配不上啊，十一有些落寞。

陸遠狐疑地看著自顧自進行自憐自哀行為的十一：“你不會……”

十一站在馬下，抬頭望著已經(jīng)坐上馬背的陸遠。

陸遠的話音繼續(xù)，“還在考慮以身相許的事吧？”

思前想后，陸遠將十一的行為歸納于：救命之恩、收留之恩的以身相許。

十一的想法單純，想想也只有這么一個可能性。

十一連忙搖頭否認。

天色已漸晚，陸遠也不再和十一閑聊，將他拉上馬，走人。

回到家，白靈像是能感應到他們來了似的，竟然出來迎接。

十一誠惶誠恐，他總覺得是自己搶了白靈的位置，才有機會外出拓展眼界，所以內(nèi)心里有一絲愧疚。

白靈看出他的不安，霸氣地翻了個白眼，一下子勾搭上他的肩膀，指著自己，一臉不可一世：“你姐我看上去，像是那么小肚雞腸的姑娘嗎？”

十一下意識點頭，見白靈眼神不對，趕緊搖頭。

白靈輕輕拍他的肩：“對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