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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yǎng)育的孩子,爸媽愛他不假,但爸媽最愛彼此,是一對兒十足恩愛的夫妻,雙雙守在東北難回一次家。于是奶奶成了爸,成了媽,一路把他養(yǎng)大。奶奶老了固然有些招人嫌招人煩,但這個招人嫌招人煩的人是對他最好的那個人,且對他來說是唯一的一個人,現(xiàn)在這個唯一的人——沒了。凌熙然徹底忘了找川哥兒,一顆心自發(fā)的痛起來,痛的好似已經(jīng)碎成一片片不是完整的了。他碎著這一顆心,兩眼無神的飄到了醫(yī)院后花園,呆愣愣的坐在了一個無人的長椅上。長椅后面是一株看起來有了百年樹齡的槐樹,槐樹伸長了樹枝掛著人腦袋大的片片葉子遮住了許多陽光。凌熙然冷,四肢一陣陣的抽搐著冷,冷著冷著胃里的不舒服也發(fā)作起來,原先傷心的厲害就忘了胃中的不舒服?,F(xiàn)在傷著心胃更傷,他一彎腰,來不及掏帕子,坐在那里就吐出了一早上吃到胃里的所有東西。東西還沒來得及消化,只是胃中囫圇呆了兩三個小時,再出來已經(jīng)是酸臭惡心的玩意。凌熙然吐得翻天覆地,吐得滿臉是淚,吐完攥著帕子直直的坐回去,這次終于哭出了聲。剛開始哭得嗚嗚咽咽抽抽搐搐,像是個委委屈屈的小姑娘,哭得秀氣膽小,哭得也挺貌美。貌美的哭法沒維續(xù)太久,不知道哪一聲就變了音,秀氣抽噎的哭法轉(zhuǎn)瞬就成了嚎啕大哭,扯著嗓子嚎著哭,像是一只正被宰殺的驢,哭得竟是讓人汗毛一緊,這哭聲簡直堪稱凄厲。這樣的哭,地上又是一灘嘔吐物,醫(yī)院來往的人也個個敬謝不敏,紛紛遠離這個哭得凄厲的小少年,光是聽他的哭聲,就讓人驚起一身的汗毛,哭得簡直像是厲鬼一樣。凌熙然哭,哭的全幅身心投入,好似一家人死絕了只剩了他一個。他哭個不停,眼淚也不停。他總覺得眼淚是有限的,人哭哭眼淚也就停了。誰知最后嗓子都嚎啞了,眼淚也還是成串的大珠子落個不停。“然哥兒?!倍呿懥藗€聲,有人坐到他身邊,聲音是熟悉的小孩子聲,秦步川好似沒經(jīng)歷變聲期,也好似經(jīng)歷了,但說話聲總帶著點圓潤稚氣。“然哥兒?!鼻夭酱ㄓ趾傲寺?,掰開凌熙然的手,把帕子抽了出來,帕子一散,一串桃花落了地上,他拿著這沾了桃花香的帕子去給凌熙然擦眼淚。動作間卻怎么都不舒服,干脆跪在了長椅上,一手摟著凌熙然的肩,一手給他仔細的擦。眼淚卻怎么都擦不干凈,秦步川擦濕了半個帕子,最后急的晃了晃凌熙然:“你這樣哭,要是把眼睛哭瞎了怎么辦!”凌熙然啞著嗓子,剛剛嚎了一通,把思想思維嚎了回來,也能正常的開口說話了,他啞著嗓子道:“哭不瞎?!?/br>“那也不能一直哭,哭不瞎,哭壞了也不行!”秦步川繼而不舍的擦,一張帕子擦了眼淚擦鼻涕,最后臟的不能用,他左右著急,看著凌熙然一顆顆落淚珠子,干脆臉跑到他面前,一張嘴印到了凌熙然眼睛上。凌熙然下意識的一閉眼,溫軟潮濕的舌頭已經(jīng)落到了眼皮上,他還在控制不住的落淚,這小舌頭就又舔又吮,把他一側(cè)的眼淚如數(shù)咽進了自己肚子里。舔吮了好一會兒,秦步川才離開,苦著一張臉抱怨:“又咸又苦,我晚上肯定得鬧肚子疼。”凌熙然眼含熱淚,不再如先前一般眼淚落得洶涌,他含著熱淚短促的笑了聲,笑也不是歡喜的笑,是帶著哭相的笑,但總歸心中的難受下去了點。“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沒什么。”凌熙然啞著嗓子出了聲,自言自語的說,說完揉揉臉,“我哭一哭……這次哭過了以后就不哭了。”他一個男孩——一個男人,哭是件很不體面的事,他也就放縱這么一回。秦步川是聰明的,此刻就體現(xiàn)了出來,他心中十分明白,現(xiàn)在對凌熙然說什么,那安慰的話都是毫無用處。他便不說,攥住凌熙然的手,發(fā)現(xiàn)凌熙然的手冰涼的沒有一絲熱氣,就上半身鉆進了凌熙然懷里,雙手繞過他的身軀將他緊緊抱住。這個姿勢,也是他與凌熙然用慣的姿勢,凌熙然體質(zhì)偏冷,冬天晚上就喜歡把小川弟弟抱在懷里,胸膛貼著胸膛,孩子一樣緊密貪戀的懷抱?,F(xiàn)在秦步川就這樣抱著他,凌熙然垂下了腦袋,下巴墊在了弟弟肩膀上。凌熙然眨眨眼,眼中含著的熱淚落成一條線,他輕聲的說:“哥哥身上臭,別抱了?!?/br>秦步川耳朵貼在哥哥胸膛上,這個胸膛還是有些單薄,但已經(jīng)足以依靠一個秦步川了。“不嫌棄你?!?/br>秦步川不悲傷,想笑,忍住不笑,現(xiàn)在笑那真是坐實了凌熙然總罵他沒心肺。“川哥兒?!绷栉跞缓俺隽寺?,喊完秦步川靜等下文,卻只等來長長的、長長的一聲嘆息。這嘆息既悲又痛,既傷又苦,這嘆息像是很長的一串苦難,長的像是嘆出了凌熙然短短十五年人生的所有悲苦。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么么噠=3=第30章離別(4)一聲長嘆,凌熙然這十五年來過的與悲苦二字毫不沾邊,但他硬是嘆出一股子刻骨銘心的悲苦。“我身邊只有你了?!绷栉跞槐ё×饲夭酱ǎё×说艿?,臉埋在弟弟的肩窩中,最后一串熱淚落了下去。他真心而深刻的想,奶奶死了,把他像是孩子一樣疼愛的人沒有了,他以后再也不是誰的寶貝兒心肝兒眼珠子了。從此以后,他就真真正正的再也不是個孩子了,把他永遠當做孩子的那個人——已經(jīng)沒了。今日之后,孩提時代徹底結(jié)束,他在今日奶奶的死亡中,正式的成長為了一個大人。秦步川動了動腦,心想我奶奶也可以做你奶奶,話到了嘴邊收住,知道這是不合時宜的話,觸動不了也安慰不了凌熙然。于是到嘴的話變成:“然哥兒,哥哥——你還有我呢,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凌熙然抬起腦袋,袖子擦了擦鼻涕,擦完兩只手抱住秦步川的腦袋,把他一只腦袋抱在對著自己。秦步川不知道他這是要做什么,大眼瞪小眼的和凌熙然一對眼珠子互相看,直愣愣的看。凌熙然看他,弟弟的眼睛還是圓溜溜的,是一對兒貓一樣的眼,是一對兒大大的杏核眼。除了這一對兒最出彩的眼,弟弟的其余五官也是秀氣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