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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駝背羊髯,一身水色的黑袍,臉上光滑無比,眼間距極寬,兩只銅鈴般的眼睛無神地瞪著,無辜又可憐,像在控訴詹臺的暴行。 “陸家小兒,多年不見怎還這般頑皮?”那鯉魚精輕咳一聲,搖頭擺尾裝模作樣地說,“你雖不懂道理,老身卻不與你計較。老身放你一馬,這屋中打破的酒壇不要你賠償,還不識趣快些逃走?” 第101章 漪汾橋 鯉魚精強(qiáng)撐聲勢,嘴里罵罵咧咧放狠話, 身體卻誠實(shí)得多, 整個身子弓成一團(tuán)微微發(fā)顫, 分明驚恐得連站都站不直了。 有眼睛的人都早看出他強(qiáng)撐的樣子, 偏偏鯉魚精卻自我感覺演技十分良好, 此時還昂首挺胸顫著聲音質(zhì)問:“吶…怎么還不逃???再再再…再不逃的話, 我我我我可不客氣啦?” 方嵐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詹臺看她開懷, 眼睛一亮, 剛剛伸出的手立刻收在背后,干脆放縱那鯉魚精繼續(xù)作妖逗她開心。 鯉魚精卻被方嵐的笑聲驚動, 轉(zhuǎn)過頭來見到方嵐,原本便銅鈴一般的大眼更是瞪得渾圓, 生動演示了何為“連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這小娘子如此美貌…莫非,是陸家小兒你從甘肅帶回來的小花妖?”鯉魚精圓滾滾的大眼滴溜溜地轉(zhuǎn),欣喜得不停搓著兩手, “玉人一般,妙啊, 妙啊!” 他的眼神清澈絲毫不帶情/欲,口中說出的話雖然不三不四,但是配上他的樣貌, 卻并不讓方嵐覺得冒犯。 可詹臺還是沉了臉, 方才背在身后的手抬了起來,指尖用力一彈, 一團(tuán)赤火自指尖飛出,倏地一下打到了鯉魚精的身上。 鯉魚精哀聲痛嚎,大滴大滴淚珠自眼眶落下,傷心得不能自已。 它情緒激動之處到了,干脆真身和幻形之間來回變幻,時而變成一只滿地打挺的瀕死鯉魚,時而又變回面前長須龍眼寬額厚唇的小老頭兒。 方嵐一貫自詡鐵石心腸,見他哭得十分傷心也有幾分狐疑,戳了戳詹臺的手臂:“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些,真把這老爺爺給傷到了?” 詹臺含笑瞥她一眼:“怎么?心軟啦?” 他轉(zhuǎn)過身,沖那鯉魚精低喝一聲:“再不乖順,我手中的白頭鹮鸛就不客氣了。” 他作勢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那一片羽毛,鯉魚精像是極為忌憚,霎時收了痛哭哀嚎,慢慢悠悠從地上爬起來挪到詹臺身邊。 “你不要被他的外表騙了?!闭才_淡淡地說,“自來妖物為修煉成道,都喜避人避世,藏在深山之中吸日月靈氣。柳巷是商街,陰氣聚財,做生意是上好之地,但是從來不適合妖物修煉生存,時間長了很容易走火入魔,到時妖不成妖,怪不似怪,離灰飛煙滅就不遠(yuǎn)了?!?/br> “這老妖在柳巷之中經(jīng)營三百年有余,早不是尋常妖物了?!?/br> 地上的鯉魚精聽他這么一說,咧嘴一笑也不再偽裝:“十年未見,陸家小兒倒是比那時掛著鼻涕的黃口孩童聰明許多?!?/br> “老身這幾年雖不問世事,倒也在江湖上聽聞了許多你的傳說。” “聽說,你最近為一個女子神魂顛倒,險些小命都要丟掉。那女子據(jù)說來頭不小,江湖傳說,還是陰山十方的妖女。”鯉魚精嘿嘿一笑,“坦白說,老身著實(shí)奇怪,陸家小兒已是陰山十方唯一余脈,又哪里來的美艷絕倫的十方妖女?”鯉魚精嘿嘿一笑,眼珠子像玻璃彈珠一樣在眼眶中轉(zhuǎn)動,將方嵐身上打量個遍。 “陸家小兒,這是你親jiejie,還是你親老婆哇?”鯉魚精指著方嵐眨眼道,語氣猥瑣下流:“也是,這般誘人的妖女,就算是親jiejie那又如何?像我們妖物一樣不計較綱常倫理,豈不是快活許多?” 詹臺勃然大怒,左手中的白色羽毛尾端粉紅,像一把展開的羽扇,對準(zhǔn)鯉魚精毫不留情刺了下去。右手毫不留情捏了一簇藍(lán)火,跟在羽毛之后子彈一樣射了過去。 那鯉魚精等的便是他怒火滔天的此刻,眼中精光滑過。白頭鹮鸛刺來,他不避不躲正面迎上,被刺了個正著。 砰地一聲巨響,像是氣球爆炸的聲音。 空氣中霎時彌漫出一股難聞的惡心味道,像是久無人打掃的公廁。一片巨大的白色的氣球碎片跌落在地上,而詹臺手中原本送出的一簇藍(lán)火,竟不知為何變成了熊熊燃燒的紅色火焰,朝著他撲襲而來。 詹臺躲避不及,竟被那火焰灼到正臉,一股頭發(fā)被燒焦的氣味撲鼻而來,是額前碎發(fā)已經(jīng)被燎到。 他猛地凌空后翻,避開了guntang的熱浪,抬手一抹眼睛,摸到了一把淚水。 好在臉和眼睛都還無事,詹臺略略松一口氣,立刻轉(zhuǎn)身去看方嵐。 昏暗的小店空空蕩蕩,只有一頂昏黃的吊燈搖搖晃晃。 再不見鯉魚精和方嵐的蹤影。 詹臺異常平靜,深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他被火浪燒去一小片的頭發(fā)。 神擋弒神佛擋殺佛,無邊的戾氣自他身上散出。 鯉魚精是魚而非走獸,水生水養(yǎng),此時再是心急如焚,在陸地上都實(shí)難跑快,更何況背上還馱了個拼命掙扎反抗的方嵐。 鯉魚精跑得這樣氣喘吁吁這樣慢,方嵐幾乎都要同情起它,忍不住出聲勸道:“我說,你這個速度也太慢了,不出兩分鐘就會被詹臺追上來。倒不如放了我,你自己逃命去啊。” 那鯉魚精用了一圈鱗片將她箍在背上,好像一個五六歲的小兒背了個年輕女子拼命奔逃一般。好在夜色昏黃游人稀少,否則他們一路往前勢必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方嵐見那鯉魚精不說話,心下發(fā)狠,手順著鯉魚精的脖頸往背脊處深,摸到一片光滑的鱗片,立刻緊緊揪住,死命往外拔。 鯉魚精痛得哎呦哎呦,身子一側(cè)險些將方嵐摔了下去。 “妖女姑奶奶,老身求求您高抬貴手,我這鱗片不值半分錢,您揪來揪去也沒用,小心別傷了您的貴手…”鯉魚精哀求道。 方嵐冷笑不理,手下愈發(fā)用力,一片片拔得魚鱗極為暢快。 鯉魚精見哀求無用,干脆也住了口,只眼含熱淚給自己打氣加油,一路碎碎念道:“再堅(jiān)持一下,走過府西街就快到汾河了,等老子到了漪汾橋上,就帶著這妖女一同從橋上跳下去,淹死她!” 方嵐只是下半身被縛在鯉魚精背上,雙手尚且自由,聽鯉魚精這樣念叨,抬手便拿起了手機(jī):“…那你得趕快。你跑了這么長時間,離店門還不到一百米…離漪汾橋還有兩公里。” “照這個速度,估計明天早上就能走到,不知道你身上還有鱗片留下沒?”她打了個哈欠,又揪了一片魚鱗出來,身下鯉魚精立刻便是一聲絕望地痛喊。 鯉魚精剛剛擄她出來的時候,方嵐還微有些驚恐,桃木短劍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