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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鎮(zhèn)魂棺內(nèi)的別有洞天也像是隨著墻上的血鐘灰飛煙滅。 只余下詹臺和方嵐,昏倒在男廁冰涼的地板上。 詹臺輕輕笑了聲:“陰差陽錯,福大命大??偹悴轮辛碎_頭和結(jié)尾,雖然經(jīng)過曲折了點?!?/br> 方嵐撲哧一笑,說:“你倒挺會夸獎自己。下次遇上事,記得提前跟我商量。難道你說了,我會怕不成?” 她眸光暗了下,想到詹臺一定要將她托向小窗的那一瞬。 其實詹臺未必不知道火勢之大只是被損了魂魄元神,他一開始袖手旁觀,不就是打著這樣的目的嗎? 可是世間萬物,逃不過關(guān)心則亂四個字。 他回過頭看到她,卻不能也不愿讓她遇險,心里一慌,自己先亂起陣腳來。 她是軟肋,是弱點,是盲點,是痛點。 是百煉鋼,也是繞指柔。 他們還在養(yǎng)和醫(yī)院的分流站里,公立醫(yī)院周邊都是就診排隊的病人,人來人往從他的病床前經(jīng)過。 蕓蕓眾生,形形色色的人,和他們的人生。 詹臺卻像只能在穿梭時間的人流中,看到她一個人。 第72章 獅子山 公立醫(yī)院床位緊張,詹臺被留院觀察二十四小時就被放了出來。 七天行程已過三天,真兇卻還沒有頭緒。 “由繁入簡吧。既然阿Mark在同一棟公寓樓里遇害,而且尸體在案發(fā)之前就被送了出去。如果像我們推測的那樣,那么這三天時間里面肯定有大件家具或者行李被從同一棟樓中運出過?!狈綅拐f。 他們從養(yǎng)和醫(yī)院出來,直接回到溫碧芝的公寓。 土黃色的窗簾自出事之后就被換成了紗簾,方嵐打開陽臺的門,白色的紗簾便隨著灌進(jìn)來的海風(fēng)輕輕飄著,兩人對坐在吧臺前,望著眼前一片湛藍(lán)的維港。 如果這里不是兇殺案的現(xiàn)場,倒很有些歲月靜好現(xiàn)世安穩(wěn)的平靜。 詹臺心不在焉地晃著手里的馬克杯,想了想,對方嵐說:“你想查監(jiān)控嗎?這倒不好辦。我jiejie姐夫雖有些認(rèn)識的朋友,但是香港的話,不太可能用得上?!?/br> 他抬起眼睛看著她:“要么,還是去找老白問問?三教九流上的人我雖認(rèn)識許多,但是要說腦子不打彎心地也不壞,我信得過的就只有他了。” 方嵐很能理解他。 幼卿失蹤后許久,她才終于接受他真的失蹤這個事實。 接受之后,就是絕望地找尋。 所有能用的手段都用過之后,總歸逃不過請神問佛卜卦燒香。 “……十個里面,有九個半都是騙子。騙財就算了,還騙色。七八十歲的老道士,枯瘦干癟,留一把山羊胡,看起來還挺仙風(fēng)道骨?!衙运帞v在香灰里面哄我喝下去,就在施法的道臺下藏著避孕套,只等我躺下去就著了道。”她聲音淡淡的,臉上也是淡淡的,可她越是若無其事,他就越是一顆心被揪得窒息一樣。 “找人,多絕望的一件事。哪怕有萬分之一的機(jī)會,都忍不住想試試。何況他說得天花亂墜,對幼卿的情況又說得神準(zhǔn)……”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輕得幾乎聽不見了。 詹臺想問不敢問,敢問不愿問,手下力道之大,連握著的馬克杯都開始咯吱作響。 方嵐瞅見他神色,笑了笑,說:“嗯。我喝了?!?/br> 她垂下頭,夕陽自窗外灑進(jìn)來,她的臉頰白得近乎透明。他幾乎可以看見白皙的肌膚下青色的血管。 她睜開眼,又咬牙切齒,連臉上表情都有些猙獰:“等醒來之后,我再去問那老匹夫,收了我三千塊錢,卻半點沾邊兒的有用信息都給不出來?!?/br> “……我還以為他想再從我手里摳錢出來,哪知挑明了問他,他干脆半斜了眼睛,哄我陪他睡覺?!?/br> 方嵐怒意更甚,連語氣都怨毒:“我心頭大亂,低頭一看身上衣服也凌亂不堪。到這時候還能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她自嘲地笑了笑:“好在老匹夫快八十歲了,對著被迷昏了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方嵐轉(zhuǎn)過頭,輕咳了一聲:“不然我當(dāng)時就殺了他,自己也得償命坐牢?!?/br> “我也不是沒腦子的小姑娘。”方嵐閉上眼睛,輕輕說:“那次能上當(dāng),還不是因為他一個字也沒問,看過我掌紋卻能將身世家庭背景說得一清二楚。給他幼卿的生辰八字,又能把平生過去講個八九不離十。心里信了他有本事,才卸下防備?!?/br> 她猛地睜開眼睛,眸中精光一閃,壓低聲音抑制噴涌而出的怒意:“我后來才知道,他之所以能知道這些,是因為自我求神問佛開始,道上就開始瘋傳有一條沒腦子的美人魚,下了餌就能上鉤?!?/br> “茶余飯后,將我的痛苦我的過去當(dāng)做段子來說,說得整座城中的道士和尚巫醫(yī)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單只等著我送上門,好騙我的錢,傷我的身。” 詹臺想開口,卻覺得喉頭晦澀,頓了半晌才開口:“……做這行的,十個里面九個半都是騙子。做得事情大多違背人倫,不說傷天害理,總也稱不上光明利落。反噬是遲早的事?!?/br> “既然早晚都要死,那過一天就是得過且過。亡命之徒,殺人放火都做得出來,更遑論其他……” 他想到方嵐初遇自己的時候那一身的防備,和她不加掩飾的厭惡。 那時候還能理智氣壯和她互懟,說自己一身浩然正氣出淤泥而不染。可到了現(xiàn)在,她再也不曾指責(zé)他什么,他卻驀然心虛起來。 十個里面九個半都是騙子。 他是那半個,半個騙子。 大約心有所屬之后,自信心就得靠那人的愛與回應(yīng)才能有。 可是自卑感卻如影隨形,中了毒一般。 方嵐卻換了話風(fēng),說回了他:“……你為人正派,自然不屑和那些人為伍。老白雖然話癆了點,貪財了點,但也不是壞人,心還很軟。我問他買碧盞云蠟,他死活不肯……后來我隨意編了個家人重病的借口,說香港一個老板看上了碧盞云蠟,我?guī)ツ戏侥苎嵰还P,把醫(yī)藥費補上?!?/br> “他一聽,二話不說就應(yīng)了我。連我承諾他事成之后的提成都不肯要,還說要來替我照顧重病的家人……” “可見人以類聚。老白,邢律師,你jiejie姐夫,都是好人。也是因為你自己光明坦蕩又善良,才能讓這些同樣善良的人欣賞你,喜歡你?!狈綅孤N起嘴唇,唇邊梨渦若隱若現(xiàn),像是海水中卷起了細(xì)小的漣漪。 她夸了他。 他上一刻還黯淡晦澀的心情一秒鐘便轉(zhuǎn)了晴。 詹臺輕輕笑了,眼睛不敢看她,只能落在她身后波光粼粼的維港上。 詹臺第一次意識到,香港原來是這樣的美。 夕陽美好,華燈初上。他站在將軍澳一棟鬧鬼的公寓里,卻仿佛立在了情人的掌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