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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示弱。她不弱。 還不待墻皮鏟完,墻上的東西就已經(jīng)現(xiàn)了端倪。 方嵐手下發(fā)抖,斜睨了詹臺包裹好的右臂,擔(dān)心真有什么他招架不住的邪祟,只能悄聲問:“還鏟嗎?” 詹臺咬牙點頭:“鎮(zhèn)魂棺還在,你怕什么?繼續(xù)?!?/br> 他犯了倔,也是憋著一口氣想看到底是個什么玩意。 可等到半面墻皮鏟開,詹臺卻和方嵐一樣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灰色的墻面,白色墻漆被刮去一半,露出灰色的水泥膩子來。 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可卻有一片極深的凹痕,占據(jù)了半面墻。 凹痕之內(nèi)像填了一層厚厚的血漬,猩紅一片,整整齊齊地印在灰色的墻面上,像未干的血跡,又像刷好的油漆,入目一片駭人的暗紅。 方嵐屏住呼吸,緊緊盯著那片形狀,猶疑道:“這是……” “鐘?!闭才_接道。 一座古鐘,上窄下寬,頂端圓潤光滑,下擺展開如同一幅裙擺,還帶了波浪形的裙邊。 猩紅色的一座巨大的古鐘,占據(jù)半面墻,明明白白地浮刻在灰色的墻面上。 方嵐猶自驚疑不知如何下手,詹臺卻已瞇了眼睛,冷哼一聲。 他到底自幼受師門浸潤長大,就算年幼忘記了些,這些奇聞異事總是篆刻在骨血里。 “既然是鐘,那就敲來聽聽?!彼e起手里的白骨梨塤,左手遠(yuǎn)遠(yuǎn)掄起,猛地?fù)舸虻綁γ嫔?,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輕蔑,口里還惡劣地配了音:“第一下,嗡?!?/br> 分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方嵐卻仿佛看見他擊打鐘面的時候,四濺而起的鮮血。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你既然在此設(shè)下血鐘,那我就敲給你看?!彼L身玉立,一身意氣風(fēng)發(fā),像是半點不驚慌不懼怕,抽手再來又是重重一擊。 “第二下,嗡?!?/br> 分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方嵐卻仿佛聽見悠揚的鐘聲,朝陽似血,自一片猩紅的天邊遠(yuǎn)遠(yuǎn)傳來。 “曉擊破夜警睡眠,暮擊覺衢疏冥昧。我?guī)熼T沒落,也知晨鐘暮鼓須得敲夠一百零八次方得。今天沒那么多時間,不然老子一下下陪你敲著玩?!闭才_淺笑,臉上輕松并未流露出在意,白骨梨塤在他細(xì)長的指尖幽幽一轉(zhuǎn),像天邊的一片云一樣乖巧聽話。 “再來!嗡!” 他伸長了胳膊,一下又一下,白骨梨塤敲在墻面上叮叮作響,周圍卻是一片死寂。 連同墻上那面詭異至極的血鐘都不曾有半點變化。 詹臺敲夠九下,長長吁出一口氣來,額上已是出了細(xì)細(xì)一層汗。 他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卻發(fā)覺衣角被人牽了兩下,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方嵐伸出修長白皙的手來拽了他一拽。 詹臺這才發(fā)覺方嵐已有片刻不曾說話。 他心里一驚,回過頭來。 方嵐站在他面前一動不動。 可她身邊還多出兩個人來。 方嵐的左手邊正站著溫碧芝,杏目圓睜,拖著血淋淋的身子,胸腹被人剖開一個駭人的十字,甚至可以看見淺淺的黃色的脂肪層,直勾勾地看著他。 而她的右手邊,卻站了另外一個人。 一個方嵐和詹臺之前從未聽說,也從未見過的女孩子,白色連衣裙,十四五歲的樣子,長發(fā)飄飄,站在她身旁瑟瑟發(fā)抖。巴掌大的小臉,皮膚微黑,五官卻很好看,小小的嘴巴,秀氣的鼻梁,只是那眼眶里眼珠卻微微鼓出,口中露出半截紫紅色的舌頭。 脖子上大片青紫交加的扼痕,竟是被人掐死的。 方嵐就站在她二人的身邊,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這一看來,三個女人年齡各異,樣貌容顏一個賽一個的漂亮可人,有風(fēng)情萬種的熟女,有人事未通的少女,也有正當(dāng)年華的方嵐。 詹臺心頭撲通一墜,霎時沉了下去。 他的目光下移,移到了白衣女孩子赤裸的雙足上。 詹臺大步向前,握緊又松開拳頭,卻伸不出手去。 還是方嵐接過手。 她碰過尸體,也記得那溫度,手伸出去的一瞬間就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卻還是被冰冷徹骨的溫度激得渾身一顫。 那女孩閃躲著,瑟縮著,卻還是被方嵐捉住足踝輕輕向上一抬,露出青色的足底。 果不其然,青白色的足底,匕首刻下一片小小的一片云朵。 和溫碧芝腳下的那朵一模一樣。 詹臺猛地閉上眼睛,瞬間腦海一片清明。 “原來如此。難怪溫碧芝身上三道傷口,胸腹各一,腳上還要多此一舉畫一片云。” “阿Mark早早就告訴我們了。”詹臺喃喃,“每年七月十四,盂蘭節(jié)。” “打你個小人頭,等你有氣冇定透;打你個小人手,等你有錢唔識收;打你個小人腳,等你成世沒鞋著……” 頭發(fā)挽成小髻的年邁阿婆,舉著擦了一層香灰的黑色鞋底,拼命砸面前黃紙符剪成的小人,口中怨毒地叫罵,越大聲,越讓面前的顧客滿意。 畫面古樸,現(xiàn)在看起來卻十分觸目驚心。 詹臺順著阿婆面前的鐵皮箱子再往前看,一雙黑色的擦得光亮的皮鞋,和裁剪得當(dāng)恰到好處的黑色長褲,直到腰間的皮帶,再一點一點往上看去。 阿婆卻在此時站起身,恰好擋住那人的臉。阿婆背對著詹臺,沖那人微微彎下腰,卑躬屈膝地說:“先生,搞掂曬。” 第71章 牛頭角 “你之前講給我的鬼故事,有關(guān)廁所鏡子的那個,想來當(dāng)年有些內(nèi)情,不得已用了些說不得的手段,比如碧盞云蠟?!闭才_一邊說,一邊圍著那座血鐘轉(zhuǎn)圈,桃木短劍在掌心轉(zhuǎn)了幾圈,還在猶豫怎么下手。 “不知是請來的游方術(shù)士瞎忽悠,還是當(dāng)年遇害的女孩子死相太慘,怨氣盤桓這間廁所久久不散,所以講究風(fēng)水命途的香港人才將這間廁所造成一座鎮(zhèn)魂棺的樣子?!闭才_像是終于下定主意,蹲下身在背包里翻來翻去,將他那些法器寶貝挨個拿出來看看,又皺著眉頭不甚滿意似的丟開。 方嵐看他漫無章法,忍不住問:“你找什么呢?” 他沒有答她,嘴里卻還在說案情:“鎮(zhèn)魂棺不過求個心安,說到底風(fēng)水這回事,頂破頭也只是錦上添花,改不了生死無常和人生大運?!?/br> “……費心費力建了鎮(zhèn)魂棺來,卻被邪佞小人利用,在墻上畫下血鐘。你說這是圖什么呢?防鬼防妖防煞,最后害你的是誰?分明是人呀?!?/br> 詹臺在背包底下翻出一只串著紅繩的小葫蘆,終于差強人意地點了頭,呼出一口氣,轉(zhuǎn)身把小葫蘆套在方嵐的脖子上。 小葫蘆土不溜秋,絲毫不打眼,可是細(xì)長的紅繩襯在她白皙修長的脖子上,倒多少也稱得上秀氣。 詹臺終于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