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氣?！?/br>
    “那人離開小賣部，卻不愿田友良的尸體早早暴露，免得壞了他的行蹤。所以干脆施法落下薄薄一層尸蠟人皮，將血rou魂魄都封在其中，像個提線木偶的模樣?！?/br>
    “如果不是那天下午你恰好出現(xiàn)，還和田友良動了手，壞了他那層尸蠟人皮，想必田友良就會在這層薄薄的尸蠟之中慢慢腐化，直到血rou消失殆盡，只殘余一具白骨，最終成為一只行尸走rou般的白骨精?！?/br>
    詹臺冷哼一聲，繼續(xù)說：“坐了十一年的牢，卻仍是一副黑心腸。要我說，當(dāng)年縱火案發(fā)就不應(yīng)該輕饒這小兔崽子，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管你是十歲還是五歲呢。我十四歲開始闖蕩江湖，他卻因為年齡小而逃脫懲罰逍遙天下，若不是有人咽不下這口氣出手懲治，世道豈不是太不公平？”

    方嵐有些出神，聽到詹臺這樣說，轉(zhuǎn)過頭來皺起眉頭。

    “快意恩仇的話，說起來的確簡單?？墒敲恳粭l法規(guī)背后都有深意，都是無數(shù)案例循證和妥協(xié)的結(jié)果，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如果十四歲的這個年紀(jì)被修改和放寬，會影響到很多人的切身利益。”

    “比如以前規(guī)定，任何人和十四歲以下的女孩子發(fā)生關(guān)系都是強(qiáng)jian。十四歲的年齡界限被放寬之后，是不是削弱了很多原本應(yīng)該存在的對未成年的孩子的保護(hù)呢？”

    詹臺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層，顯得有些激動，張口反駁：“不，我并不是這個意思。”

    方嵐打斷他：“我明白。我懂你。我也不能夠接受像田友良這樣的惡人逍遙法外。可是要想改變一個悲劇，絕不僅僅是修改幾個黑色的粗體字就可以做到的?！?/br>
    “縱火的孩子總共四人，其中兩個孩子的父母都吸毒，基本算是個孤兒。日日堵在學(xué)校門口打劫要錢，因為少人制止管教而變本加厲。有人生卻沒人教養(yǎng)，他們的命運也比你我想象中要悲哀很多。”

    “出事的網(wǎng)吧，從來沒有通過消防驗收，甚至老板為了規(guī)避風(fēng)險，在那晚離店之前將大門用鐵鏈鎖住。所有的出口因為安上了防盜窗而焊死，數(shù)十人逃生無門。”

    “你說，悲劇的發(fā)生來源于一個個看似不可能的巧合。可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又有誰能說自己百分之一百無辜？”

    詹臺不說話了。她想得那么深，她懂得那么多。

    他隱隱約約知道她的長篇大論很有道理，卻怎么也開不了口承認(rèn)。

    心里潮水一般涌來的自卑感將他淹沒。

    這是詹臺第一次，真正地意識到他和方嵐之間的差別。

    方嵐沒注意到他的異樣。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另外一件事上。

    “田友良的案子，你我已經(jīng)很清楚了?？墒俏业浆F(xiàn)在也沒有想明白，張大川到底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呢？張大川現(xiàn)在，又在哪里呢？”方嵐問。

    詹臺打起精神，想了想，說：“我記得你曾經(jīng)告訴我，張大川父母雙亡，這次委托你來找人的家屬，是張大川的jiejie？”

    方嵐點頭，說：“他jiejie大他五歲，早早就出門打工。張大川讀高中的時候才被接到了父母身邊，第一次高考成績不佳，復(fù)讀了一年。就在他復(fù)讀的那一年，父母相繼去世。他和他的jiejie都是留守兒童，自幼在農(nóng)村長大，和南下打工的父母感情并不和睦，也不親近?！?/br>
    詹臺眼中精光一閃，輕聲問：“窮兇極惡，滔天罪孽，又做法隱蔽，不曾被人發(fā)覺。不知道弒父殺母算得上嗎？”

    方嵐心中一凜，反駁道：“不可能。他父母是病死的?！?/br>
    她話音剛落，自己又品出些微的異樣，猶豫著道：“……他爸爸死于爆發(fā)性肝炎?！?/br>
    詹臺抬眼問她：“mama呢？”

    方嵐眉頭漸漸皺起，說：“聽他jiejie說……是吃了一盤隔夜菜，鬧肚子。送去醫(yī)院的時候，耽擱了。”

    詹臺擺手，說：“那就是食物中毒？”

    方嵐一愣，說：“是。”

    想得卻多了些。

    一盤隔夜菜，要了一條命？可能嗎？可能。常見嗎？不常見。

    詹臺說得不錯，就是食物中毒。

    而爆發(fā)性肝炎，又叫急性重型肝炎，起病快，發(fā)病急。

    與中毒，很像。

    方嵐深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過頭對詹臺說：“我想到一件事?！?/br>
    “張大川高中的時候，化學(xué)成績極佳?！?/br>
    第53章 兌山里

    “怎么樣？”詹臺瞄見方嵐白玉一般的面頰和脖頸上細(xì)細(xì)密密的汗珠，伸手遞給她一瓶水。

    一路走來想必十分熱，她灰色的短袖被汗洇濕了一大片，緊緊貼在胸前。詹臺有些生硬地轉(zhuǎn)過臉，喉結(jié)不自然地動了動。

    方嵐絲毫沒有察覺，手下用力，干脆地兩下擰開瓶蓋連著灌下幾口水，才算是慢慢緩過勁來。

    “她不信?！狈綅沟卣f。

    她的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好說歹說差一點就要發(fā)火，張大川的jiejie張大燕卻還是咬緊牙關(guān)，一個字也不肯相信。

    “也不能怪她。他們家庭環(huán)境就是這樣，女孩子沒有地位也沒有話語權(quán)，早早被送出去打工。張大川雖然是她弟弟，在家里說一不二更像是半個主子。她在這樣的環(huán)境待久了，也算是被洗腦成功了，對弟弟又是恭順又是崇拜，再沒有敢開口質(zhì)疑的。”

    詹臺有些難以理解：“按理來說，姐弟兩個被丟在農(nóng)村做了很多年的留守兒童，更應(yīng)該彼此珍惜相依為命才是。為什么姐弟之間感情并不好，張大燕提起弟弟卻畏畏縮縮小心翼翼呢？”

    他是以己度人。他自己自幼渴望親情，如果有個親生的jiejie在，不知道要多么憐惜寶愛。

    方嵐輕輕笑了一聲，略停了片刻，才解釋：“不會的。如果張大川從出生開始，jiejie在家里的地位就很低下，像個物件兒似的不能得到平等的對待和尊重，就算兩人再相依為命，張大燕在他心里不過就是個伺候的丫頭?！?/br>
    “這也是為什么，重男輕女的家庭里，男孩子明明目睹了母親和姐妹被不公平地對待，卻還能心安理得享受這樣的不公，甚至成長為新一代直男癌的原因?！?/br>
    “何況張大川確實比jiejie張大燕聰明很多。他性格暴躁，和父母關(guān)系緊張，第一次高考的成績并不出色。可是第二年復(fù)讀的時候，聽從了化學(xué)老師的建議主攻了化學(xué)競賽，竟然還真的殺出了一片天地。即便是其他科目成績都很慘淡，但憑借著化學(xué)競賽的獎牌，獲得了保送大學(xué)的機(jī)會?！狈綅拐f。

    她仔細(xì)想了想，又帶了幾分深意暗示道：“主攻化學(xué)競賽，有機(jī)會出入高配置的實驗室。能夠自由出入實驗室，就有接觸許多毒物的機(jī)會。”

    “說來也巧，他爸爸本來就有肝病，送去醫(yī)院的時候又耽擱了些。病來得及，人走得快，等jiejie趕來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