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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就這一兩年的事兒,也不知道他還來不來得及出去看上兩眼;昨天他和我說進來的時候兒子才一歲,后來媳婦兒帶著兒子改了嫁就一直沒來看過他,估計現在出去孩子都認不得他這個爹了;然后今天,他和我說,他出去后最想干的事兒是再吸一回毒。我想我要是他爹媽,知道他將來會變成這樣,出生的時候就一早掐死。重生,多好的名字,可惜放到這么個畜生身上,成了個諷刺。十七號的人還是老樣子,我出去前金大福在睡覺,現在只是翻了個身,我出去前周鋮在看書,現在只是翻了個頁,我出去前容愷在盤腿打坐,現在只是不盤腿了,依舊凝神屏息,我出去前花雕在床上發(fā)呆,現在只是不發(fā)呆了,焦距對到我臉上,一眨不眨。我想這可能是花雕特有的打招呼方式,所以也沖他擺擺手:“嗨,花花,我回來了?!?/br>容愷睜開眼:“今兒怎么沒嘮到熄燈呢?”“哪那么多話可聊,當人人都跟你似的。”我從沒堵塞兒的暖瓶里給自己倒了杯涼白開,咚咚咚全干,才覺得暢快些。“我話多也不見你跟我聊,切?!比輴鸱瓊€白眼,小腦袋扭開了。這是,爭寵?原諒我詞匯的匱乏,可對于小瘋子這樣的娃兒我覺得挺貼切。走過去爬上小瘋子的床,我也學他盤腿而坐:“以后我就跟你聊,怎么樣,面對面臉貼臉,咱倆華山論劍?!?/br>容愷歪頭看了我半天,最后咽了口唾沫:“你神經病吧?!?/br>我哈哈大笑,拽過他就是一頓猛揉亂搓。容愷劇烈掙扎外帶尖叫:“馮一路瘋了,救命啊啊啊啊——”砰——床板灰又落下來了,粒粒微塵都載著上鋪的不滿。金大福坐起來,一臉受不了:“馮一路你多大了跟他一起抽風!”我順著金大福的方向往上看,周鋮還在安靜地看書,只不過嘴角多了一抹可疑的弧度。有時候你覺著誰誰誰不招人待見,那是因為你還沒見過惡心的,和畜生一比,僵尸們像花兒一樣可愛。第7章...八月中旬,立秋已經過去一個禮拜,天氣卻還是很熱,整座監(jiān)獄像一個悶罐子,我感覺自己像是一個細菌,在這罐子里瘋狂膨脹,分裂,然后消亡。可惜,靈魂消亡了,rou體還在。當監(jiān)獄里的一切都不再新奇,日子就變成了出工、吃飯、繼續(xù)出工、收工、睡覺的死循環(huán)。我像是走在一條漆黑的隧道里,伸手不見五指,也看不到出口的光。這是一種難以描述的壓抑,雖然我還是會在十七號里扯淡打屁,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情況有點糟。很快,這種精神層面的東西轉移到了rou體上,比如現在,我的大腦有那么一瞬間的空白,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努力去想,把所有溜門撬鎖的過往回憶都翻出來,一點點捋,終于捋到此刻,哦,我在做手工花。可是我為什么要做手工花呢,我憑什么要起早貪黑地做這破玩意兒然后來換取每個月那二三百塊錢呢,憑什么?“馮一路你怎么停下來了?別想偷懶,趕快干活!”協管犯在吼了。我木然地看看他,忽然覺得他很可笑。你以為自己是個什么?官兒么?你不過比我早進來幾年,將來出去了誰比誰高級多少?都他媽是進過宮的,都他媽不是好鳥。“哎,你傻了?趕緊做啊?!比輴鹪谂赃呌酶觳仓馔莆?。我沒傻,但我的手指頭傻了。容愷看出了不對勁兒:“怎么了?”“手指頭動不了。”我實話實說。容愷皺眉:“抽筋兒?”我搖頭:“不疼不癢,就是動不了。”容愷瞇起眼睛沉吟兩秒,忽然拿起流水線上的塑料葉子照著我的手指頭就是一下。塑料葉子的的根莖硬而鋒利,我只覺得一陣刺痛,食指指肚上已經多了個血點,先是小米粒那么大,然后是大米粒,綠豆粒,黃豆粒,最終飽滿的血粒漲破低落到我的腿上。“現在看看呢?!比輴鸢褍雌鞣诺阶炖锼彼保贸鰜砝^續(xù)沾膠,黏貼。我試著動了動手指,還真成了。“什么情況?”我問容愷。他頭也不抬,只說了句“正常情況”,再沒理我。流水線上的大家都忙,每一朵廉價的塑料花都關系到我們的分數繼而影響刑期,所以我理解協管犯的粗暴,容愷的愛答不理。我想可能是血的顏色加那一下疼,觀感痛感雙管齊下,喚回了我的神經。但我沒有更多的時間思考了,我得做手工花,我不指望減刑,但如果我在五點半之前做不完,那么吃完飯后還要過來繼續(xù)做,這是我每天的任務,循環(huán)往復,至死方休。整整一天,我被協管犯罵了不知道多少次,原因無一例外,發(fā)呆。不過被罵之后我可以很快回過神,重新投入到偉大的勞動改造之中,托容愷的福,神經失調的情況再沒發(fā)生。于是收工時,我勉強完成了任務。吃飯的時候我又走了幾次神兒,以至于吃的是什么都不記得了。回監(jiān)舍的路上容愷問我:“馮一路,你來這里有一個半月了吧?”我算了算,還真是,于是點頭。容愷笑了,笑得很微妙,看不出什么意思,然后緩緩吐出兩個字:“加油?!?/br>我莫名其妙。但轉念一想,嗯,瘋子都是莫名其妙的,所以不用糾結。監(jiān)舍是個分水嶺,在外面,我是個神經恍惚的勞工,回到這里,我才是馮一路。花花因為骨折,被允許在監(jiān)舍內休息,直至石膏拆除,不扣分。容愷一直很羨慕,所以每天回到十七號的第一件事就是嚷嚷,啊,我也要做個骨折的啞巴。我想我要是花花一定會用石膏手給那賤嘴一下子,可花花比我有風度,每次都只是用那雙黑得像寶石的眼睛盯著容愷看。多數時候,小瘋子都會在這凝視里敗下陣來,然后拱手作揖求求您老人家收了這讓人發(fā)毛的神通吧。容愷說花花的眼睛像黑洞,能把人吸進去。我覺得花花的眼睛像魔鏡,很神秘,很漂亮。轉眼又是個周末,金大福和周鋮又開始搞,我覺著他倆這玩意兒比正大綜藝都準時。熄燈后的監(jiān)舍伸手不見五指,前提是容愷不開手電筒??伤矚g開,有時候是看書,多數時候是瞎亂晃,然后監(jiān)舍就在這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混亂探照燈下產生出迪廳的效果。“你他媽的吃飽了撐的,把那玩意兒閉了!”有的時候金大福會抗議,就像現在。“專心干你的得了,管天管地你還管我拉屎放屁?!比輴鸩怀赃@一套,因為他知道耕耘中的金大福舍不得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