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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人心。 “你是想去找陳伯恭吧!”他悶聲不響的把蠟燭放到小櫥上,斜了她一眼。 瘦鵑愣了愣,噗嗤一笑道:“先生腦袋真靈光?!?/br> 這次晚宴的排場倒不小,主辦方訂下了復(fù)興路上的亞細(xì)亞大酒店做場地。 每一張宴會桌上都擺著銀燭臺和幾只高腳玻璃碟子,里面盛著各色精致的點心。整個大廳都布置的很幽雅,瘦鵑透過熒熒的燭光,看到遲秉英挽著一位盛裝的女人朝他們這邊緩緩走來。她微微偏過頭同遲秉文小聲的說道:“看,你以后的弟媳。” 大家見了面,她們兩個女人是一見如故。 瘦鵑看了看心慈嘴上的口脂,笑道:“原來我們老二買來是送給了你!” 心慈一愣,瘦鵑便含笑指了指她的唇,她反應(yīng)過來,溜了秉英一眼,便把先前秉英如何送了胭脂水粉給她,她又如何愛不釋手,幾經(jīng)盤問才曉得是遲家大少奶奶的杰作,從此一心想結(jié)交一番的來龍去脈說了。兩個女人握著嘴在那里徑自偷笑。 人漸漸來得多了。陳家兩兄弟招搖著進來,后頭跟著小嬋同寶絡(luò)。 馮小嬋自打住進了遲公館,便好像真把自己當(dāng)成了女主人似的,趁著瘦鵑每日在外頭忙于事業(yè),遲秉文一天到晚的守在學(xué)校,便堂而皇之的以“遲家人”的身份出入于各種場合應(yīng)酬。那些人精似的太太小姐們,對于她同遲家大少爺?shù)年P(guān)系,先前傳得那樣沸沸揚揚,哪個不是心知肚明,倒也對她十分買賬。 她索性連日翹起課來,成天混跡于各樣的交際場合里,越來越破費在各種不必要的服裝首飾上,遲秉文倒是不大在意的,但是遲太太卻看不過眼了,今晚她同寶絡(luò)出門時,被遲太太揪住了一頓教訓(xùn)。 馮小嬋只是覺得有天大的委屈,這時候撅著嘴直直地朝瘦鵑這邊走過來,她要找遲秉文訴苦。 “先生你評評理嘛!憑什么周瘦鵑可以買,我就不可以?你們遲家太欺負(fù)人!” 連心慈朝瘦鵑看了個對眼,她壓著聲音道:“這是——馮?” 瘦鵑含蓄地笑著,點了點頭。 遲秉文先沒說什么,默然了一會兒,等到馮小嬋越說越憤激的時候,他忽然開口說道:“瘦鵑都是自己付的錢?!?/br> 馮小嬋一愣,噤口不言了。她感受到四面圍住她的一種侮辱性,一下子漲紅了臉。 瘦鵑把目光往她臉上一停,心里想著——馮小嬋一定是生氣了,她臉上顏色很不對,簡直好像要哭出來。 瘦鵑在從前那個世界里便一向把自己逼得太緊,她不能容許自己一丁點兒的露怯,所以生平最不齒人哭,連女人的哭泣她都覺得是一種弱者的要挾行為。 她一向拎得很清——如果一個女人必須倚仗著她的眼淚來打動一個男人,她也就太可憐了。 陳伯玉見到這樣一種場面,忙打著岔道:“噯!各位!咱們先去那頭把錢捐了,如何?”遲秉文本無謂與小嬋難堪,氣氛僵持至此,這時候亦樂得給她一個臺階。 他們一眾人說說笑笑地往前走。 很快地,瘦鵑和伯恭便落在了人堆的最末尾。他們兩人竊竊私語,不時又會心一笑,陳伯恭盡捧著她說話,哄得她十分的高興。這兩個人的一舉一動漸漸引起了前面人的注意,然而卻沒有半點要收斂的跡象。 遲秉文停下步子,皺著眉頭,硬是要擠在他們兩人中間。 遲家以大少爺和大少奶奶的名義捐了一大筆錢,遲秉文當(dāng)場簽了支票。男侍應(yīng)托著一本花名冊走過來,請遲秉文去簽上他們兩人的名字。 大家都圍在一處有說有笑的看著,然而不過四五秒的時間里,瘦鵑的臉色卻忽然變了變,她忽然換了一種尖銳的喉嚨道:“娟!嬋娟!不見得你愛的是個嬋,別人的名字也必得沾親帶故的叫個娟吧?” 原來是秉文在簽到她名字的時候,將那一個“鵑”字寫成了嬋娟的娟。 她素來是最討厭別人寫錯她的名字,便是無心之失亦不能輕易饒恕。她可以得過且過的寬恕很多事情,然而對于姓名,她卻是偏執(zhí)一般的半點也馬虎不得。 瘦鵑冷下臉,滿面怒意的瞪著遲秉文。秉文怔在原地,要說無可原諒倒不至于,只是眼下實在不知該如何收場好了。 馮小嬋倒是摻在人堆里撇著嘴笑。 心慈推了推秉英的胳膊,小聲道:“不是說你們大少奶奶是個軟柿子?我怎么瞧著……你大哥更懼內(nèi)一些?” 秉英一向不在家里,對于這兩人之間的變化是瞠目結(jié)舌,這時候聳了聳肩道:“我整日同你耗在一處,哪里曉得?” 頭頂上的琉璃燈四處放著光,涓涓的像是xiele一道銀河。 陳伯恭笑了笑,走上前,換了一張紙,唰唰幾筆便簽上了“周瘦鵑”這三個字。他把筆交還侍應(yīng)手里,提聲道:“行了,都愣在這兒做什么?” 恰逢主辦人走到演講臺上“啃啃”的清了清嗓子,預(yù)備致辭,大家會意,便一齊又往舞臺邊上涌去。 遲秉文跟在瘦鵑后頭,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似的盡跟著她搭話賠罪。她卻是一味地不理不睬。 然而不知怎么的,忽然有個中年的男人撥開層層的人障找了過來,附在秉文的耳邊面色嚴(yán)肅的說了幾句話,便不由分說的拉著他走了。只來得及留下一句“我先回走了,伯玉你留在這兒,待會兒幫我送瘦鵑回去?!?/br> 一方面,他們說話時把聲音防備似的壓得極低;另一方面,瘦鵑正在氣頭上,也無謂在遲秉文的身上投入過多的心力,她甚至連聽“壁腳”都不屑于。末了,只聽說這中年男人是聯(lián)大的一個主任。 她由著他走,頭也不回,一雙眼睛淡然地盯住臺上正揮舞著手臂慷慨陳詞的主辦人。她像是少了個累贅?biāo)频乃闪丝跉猓欢睦飬s總是有一種郁郁不平的感覺,像是被什么牽著似的,久也不能釋懷。 可她是周瘦鵑,這么一個強勢的女人,怎么能由著心思在這里沉沉浮浮不得要領(lǐng)。 等了一歇歇,她重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敬了許多人,亦陪著喝了許多的酒,慢慢地有些醉。然而這一場盛宴卻為她的床墊生意造了很大的勢,還成功請到了連心慈免費來為她的床墊打廣告。 在不至于十分過分的前提下,她自然是把床墊夸得上天入地?zé)o所不能,這是營銷的必要策略。說不定還會被寫入“營銷寶典”里。 可喜可賀,第一批床墊還未上市,便已經(jīng)憑著她的那一條三寸不爛之舌,巧舌如簧的讓上流社會里的老爺太太們預(yù)定一空。 一整個晚上,她都保持著定定的微笑。那一種周旋其間的老練的態(tài)度,叫從前熟習(xí)她“名聲”的人們,都茫茫然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第45章 “陳伯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