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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點兒的被子來。哪里是我搶被子?分明是瘦鵑她睡覺的時候不老實,蹬被子蹬的來得個起勁,還不承認,就賴我。” 遲太太滿心以為他們是在山東一行中和解了,歡喜的仿佛是在夢里,對于這夫妻倆人提出來的種種要求,自然是無不答應。 馮小嬋的臉色變了變,先漲紅了一張尖尖的小臉,而后又白的嚇人,步子差點兒停在那里走不下去。還是寶絡(luò)拉了她兩把,才叫她回過神來。她走上前囁嚅著叫了一聲:“遲太太早、先生早……” 一道都上了桌,場面一時冷寂的有些怕人。小嬋只得硬著頭皮笑道:“太太您這公館真是氣派。先生也知道我這人一向不糊涂,然而今天早上起來,就轉(zhuǎn)了向了,若不是寶絡(luò)來找我,差點兒摸不到這間飯廳?!?/br> 她是竭力恭維著遲太太,好求得她點頭——允許她往后正式的以“遲家人”的身份住進來。她是迫不及待的要拉攏這個未來的“婆婆”。然而凡事過了火必招人嫌,何況他們馮家昨日才剛來大鬧了一場。 遲太太這時候也只是敷衍的笑了笑,遲秉文倒什么也沒說,低頭用小銀制的湯匙舀著粥。 遲寶絡(luò)眼見得場面冷下去,忙出聲替她這位密友解圍,笑嘻嘻地道:“小嬋,你這叫‘新來的人,摸不著門。新來乍到,摸不著鍋灶’!” 瘦鵑怎么聽不出來?這兩句俗語分明是專指著新過門的媳婦說的。 馮小嬋立刻臉上一紅,雙眼含羞的一瞟,慢言細語地嗔道:“哎呀你!你又是從哪兒學來的這一套,真不害臊……” 遲太太忽然清了清嗓子。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瘦鵑總覺得遲太太仿佛是隱隱的動了氣。她挑了挑眉,暗地里脧著眼把這一桌子的人都瞧了一遍,這才偷著樂起來。 遲秉文的心思這一向是放在瘦鵑的身上,把她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趁著大家都低著頭默默地吃粥,便小聲地湊過來道:“你笑什么?” 瘦鵑瞥了他一眼,拿胳膊肘撞了撞他微微靠過來的身子,蹙眉道:“吃你的飯!” 用過了早飯,瘦鵑忽然想到她原來在書房里放了幾本英文的雜志報刊,以及一些與會計相關(guān)的書冊,便提出來要去書房里找一找。 馮小嬋便跟在瘦鵑的后面一同上樓,兩個人走到書房里頭,卻怎么也找不見,正遇著阿小走過來,氣呼呼的同瘦鵑告狀道:“少奶奶您不知道!昨兒他們收拾書房的時候,我便說了那一箱子的書是您的,叫她們不要動,但馮小姐卻偏說書房里放不下,硬給您堆到亭子間里去了!” 瘦鵑目光銳利的看了小嬋一眼,小嬋不由得身子朝后一縮。 她自然知道家里這些做工的傭人有多懂得見風使舵的道理。她們向來知道遲家的大少爺偏愛外頭的一位女學生,現(xiàn)在這女學生堂而皇之的住進了遲公館,她們忙著巴結(jié)還來不及,哪里會為了她這個“守活寡”的大少奶奶做人情? 瘦鵑抿了抿唇,二話不說的便趕到堆雜物的亭子間里,卻看見她從前在書房里放的一些書籍和什物都給從箱子里倒了出來,亂七八糟堆了一地。 她是沒料到這樣的場面,不覺噯呀了一聲,惱道:“怎么把我這些書全這樣亂糟糟的堆在地下?” 再湊近一看,她的那些雜志報刊被咬的支離破碎,不用猜也曉得是怎么一回事,昨天那狗跟著傭人進進出出,躁動的很,想必由此不老實起來,便趁著眾人不備,或是眾人看到了也懶得去制止,便叫這狗把瘦鵑的一堆書本咬嚙了個夠。 瘦鵑氣極,扭過頭來劈面便問:“馮小姐,是你叫人把我的這些書堆到這里來的?” 馮小嬋躲閃著瘦鵑直直看過來的目光,嘴唇動了動,硬著頭皮道:“是!是我叫人堆過來的。反正你也不識字,想來根本用不到這些書冊報刊,堆在那里反而礙事,擾了我的休息?!?/br> 瘦鵑冷笑道:“我識不識字,和我用不用得到這些書冊報刊有什么關(guān)系?和你又有什么關(guān)系?誰給你的臉面讓你替我做了主?萬一我就是樂意看看這些書冊里的圖畫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又逼近一步,諷道:“馮小姐怎么不把秉文的書籍給搬到亭子間來?他不用的書好像更多,更礙地方呀。” 馮小嬋半張著嘴怔了半晌,忽然笑道:“反正你的這些書也都被狗咬的不成個樣子了,不堆到這里來,難道還要供著不成?照我的意思,丟了才好?!彼f著,便拾起一本書,作勢要扔到廢紙簍里。 還沒扔出去,便被瘦鵑劈手奪了過來,罵道:“從來不見得一個客人也這樣張狂!” 馮小嬋一愣,便哭了起來。 她的哭,一半是因為被她戳了痛處——她這樣沒名沒分的住在遲公館里,做什么都束手束腳;一半也是放刁,因為聽見遲秉文往樓上來了。 第42章 三個人的電影 遲秉文走上來,推開隔著走廊的柵格門,蹙額問道:“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瘦鵑的錯覺,她只覺得小嬋在那里顫著身子,哭的更加賣力了些。 遲秉文又往瘦鵑的身上看了一眼,瘦鵑不語,只是低著頭看著她的那堆雜七雜八的書的尸體。他也就把一只手插在褲袋里,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小嬋哭。 半晌,瘦鵑突然昂起頭來,淡笑著望著小嬋說道:“馮小姐,哭夠了沒有?” 馮小嬋愣了愣,一時屏住了呼吸,抬起頭來意想不到似的看著瘦鵑。 房間里靜極了,只有那青白色的日光燈發(fā)出一陣陣微細的咝咝的響聲。 在馮小嬋眼前站著的這個女人——她那種挺直的鼻梁,細巧的嘴巴,在頭頂百葉窗漏進來的日光下略見蹙攏而色彩不定的眼睛,以及略顯嚴謹?shù)睦潇o嬌態(tài)……都使得馮小嬋倍感壓力。她看了一眼站在門口默然不語的遲秉文,漸漸慌亂地止住了抽噎。 “要是哭夠了,咱們該解決事情了。成年人的世界里可不是只有一味的哭泣和逃避,咱們還得學會去解決問題呀——小姑娘。”瘦鵑笑笑地說道。 不知什么時候遲寶絡(luò)也跟了上來,護犢子似的護住了馮小嬋,她皺眉嚷道:“我就知道你不安什么好心,小嬋才住進來第一天,你就給她使絆子,讓她難堪!” 瘦鵑是皮笑rou不笑的瞟了她一眼,“三meimei,不如你自己問問你的好姐妹,是誰給誰難堪呢?”說著,她把眼睛往地下的那一攤書上一脧。 小嬋抿住唇,一雙大大的杏眼充滿敵意的瞪住瘦鵑,那眼神分明是老鼠看到了貓,卻仍不甘心的想從貓的嘴里搶出一點兒rou來。 這簡直是弱小者的妄想。 寶絡(luò)往地上瞅了一眼,怔了怔道:“怎么?小嬋,她把你的書給扔到這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