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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嫌我。我也不樂意去服侍那一位,還是跟著您的好?!?/br> 瘦鵑滿以為阿小會留在遲家,侍奉太太也好,侍奉馮小嬋也好。倘若真是撥去侍奉了馮小嬋,興許暗地里還能時不時地給這馮小姐使個絆子,替她那可憐的前任主子出一口惡氣,也不枉費她們主仆多年的情分了。 瘦鵑心里都已經(jīng)策劃了一出好戲了,卻沒想到阿小寧愿跟她走。 她那醋栗果般漆黑如煤的眼睛一霎一霎的扇著,“?。扛易??可我——你看,我可是什么也沒有的,真像是她們說的一樣,我現(xiàn)在可全靠著男人吃飯呢!” 她這么說著,便盤算起來日后若是真的離了婚,該如何出去自立門戶,如何養(yǎng)家糊口,娘家嘛,自然是不能回去的了——她可清楚地記得當(dāng)時書中的描寫,周家莊的人如何的刻薄,如何的覺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后來她幾次三番哭哭啼啼的跑回娘家,沒幾日,又被她娘趕著回了遲公館,她娘不但不替她伸張,次數(shù)越多,反而越覺得自家這閨女上不得臺面,沒有氣性,反倒要她母親陪著老臉來給親家賠不是。 她又被送回周家,大家都不提這事倒也就罷了,然而遲家那一家子人卻迫著她認(rèn)錯,好像她丈夫不愛她,全賴她的錯一般。 那個時代,興許大城市里對于女子是較為寬容些的,然而在鄉(xiāng)下,便仿佛是陽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一般,永遠(yuǎn)是閉塞與落后,仍然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舊社會。 她可不敢回去! “你要是跟我走,我只能變賣了我從前家里帶來的嫁妝,然而也只夠頂一段時日的,到時候,若是我沒找到事做,非但不能付給你工錢,恐怕就連我自己,也得餓著肚子的?!敝苁甍N故意把情況說的嚴(yán)重,她也想試試阿小到底勻給她多少的真心。 阿小聽了,倒是真的仔細(xì)考慮了一番,良久,才認(rèn)真的道:“我家里的情況,少奶奶您也知道的——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確實是困難。但是我想,我就是出去找事做,也就只能去人家家里做做幫傭,指不定會遇到什么樣的東家。我在您身邊做了這么些年,也做習(xí)慣了,您也從不克扣,我想,若是到時真沒有辦法了,您也不用付我工錢,我自己出去找事做就是了。只要同您住一起便好了,凡事我還可以幫您搭把手?!?/br> 阿著,倒凄然起來,額際垂下的一綹頭發(fā)正好遮住她那一側(cè)的眼睛,在瘦削的面頰上投下一片暗沉沉的陰影。 阿小自言自語地道:“反正我那個家,我是不要回去的。我娘只曉得偏心我弟弟,我弟弟他又在外頭胡來,他那個媳婦兒,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若是您真走了,遲家我也是呆不下去的——她們早就看我不順眼了。我要是家去了,更有的氣受。” 及至說到后來,更是憤憤“都是一樣娘胎里出來的,憑什么一家子吃我的穿我的,還盡想著法兒的坑我!” 如此,周瘦鵑反倒慚愧起來。要是阿小想也不想的就答應(yīng)了跟她走,她反而要掂量掂量她到底是一時豪氣還是果真衷心;她若是拒絕跟她走,她也沒什么好說,這個世道,最要緊的是能活得下去,她不能在自己也竭蹶的時候還非得拉上別人一同陪她受苦。 但是阿小卻這樣認(rèn)真的說要跟著她,她反而覺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在稠李樹葉柔和的簌簌聲里,陽光像刨平的木板條,遮隔了那朦朧的淡青。 她抿著嘴笑起來,話音輕快如風(fēng):“阿小,你放心,倘若我之后真的自立門戶,自然不會叫你跟著我受罪。掙錢的事嘛,我自有道理。反正你只管把一顆心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姆旁诙亲永锖昧?!?/br> 阿小聽了,也跟著她輕輕地笑起來。 不知為了什么,她竟異常的放心于這個原先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弱女子。她總覺得如今的大少奶奶身上,好像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而這力量,是足夠劃破一切黑暗與不滿的。 周瘦鵑今天是叫阿小把早飯端到樓上來吃的。 她實在怕見到遲太太。昨天用晚飯時便叫她應(yīng)付的夠嗆。 無非是顛來倒去的那一些話,周瘦鵑聽的耳朵都要磨出繭子了。 “秉文又出去啦?” “噯?!?/br> “秉文去學(xué)校了?” “應(yīng)該是吧。” “秉文今天晚上還回來么?” “這我也不大清楚的?!?/br> “小鵑兒啊——” “嗯?” “我聽說——那個狐貍精又回來了?”遲太太說的仿佛難以啟齒。 “?!?.”瘦鵑不知該怎么答,終于裝傻充愣的笑道:“噢,是嘛。” “那狐貍精!她一來就把個秉文的魂兒給勾跑了!”遲太太嘆一口氣,拉攏著瘦鵑道:“小鵑兒,你也得爭爭氣!你才是咱們遲家正兒八經(jīng)的大少奶奶,說什么也輪不到那狐貍精的!你也得想想法子,怎么才能留住秉文?!?/br> 遲太太有一肚子的mama經(jīng)、婆婆經(jīng),她嫁到遲家來,也忍氣吞聲的做了幾十年的少奶奶,做了幾十年人家的媳婦,她憋了半輩子的做媳婦的苦衷,這時候便一股腦的傳遞給了瘦鵑。 “你別看我現(xiàn)在有兒有女的,可我跟你說——你那公公,先前還在世的時候呀,也在外頭偷偷養(yǎng)了個姨太太,還跟那姨太太生了兩個孩子,一個大一些,是個丫頭,還有一個男孩兒小呢,老爺過世的時候也不過才學(xué)會叫人?!?/br> “噢——那您可真不容易!”瘦鵑一邊捏起一塊兒綠豆糕來吃,一邊故意的恭維道。 “噯,咱們這樣大戶人家的太太,哪個是容易的呢!那姨太太我見過一面,她原是四馬路上的女人,堂子出身,長相倒真是風(fēng)sao。就即使這樣了,可老爺也只是隔三差五的去她那一趟,不敢不給我面子的。說起來,也是我當(dāng)年里外應(yīng)付的好,再怎樣也是他八抬大轎迎進(jìn)來的正房,又懂得討老爺?shù)臍g心,才有了今日這樣稱心的日子?!?/br> 遲太太說著,頗為自得的瞟了瘦鵑一眼,心里暗暗地只覺得她不爭氣,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她道:“你呀!不是我說你,從前秉文一回來你便苦著一張臉,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這幾日嘛好些,然而還是不懂得去籠絡(luò)男人!這不,那狐貍精一回來,秉文便又開始不著家了!要我說,還是你功夫欠佳!” 瘦鵑聽了差點兒沒把嘴里咬著的綠豆糕噴出來,她連忙把手抵在唇邊,不動聲色的咳了一咳嗽。 什么功夫?自然是籠絡(luò)人心的功夫。 然而周瘦鵑卻聽得歪曲成了其他的意思,她一瞬間只想到是床上功夫了。 她低下頭抿著嘴偷偷地笑,掌嘴,掌嘴,真該掌嘴! 第21章 為離婚鋪路 她是滿腦子“污濁不堪”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