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1
笑出來,喜孜孜的連連道謝。瘦鵑便讓她快回屋收拾收拾,趁著外頭還亮著燈,不至于黑燈瞎火的摸回家。 客室里忽然響起一陣電話鈴聲,女傭走過去接了,遙遙地朝飯廳里喊:“大少爺,有位陳先生找你!” 遲秉文聽了,便起身去接電話。 “喂?” 樓上臥房里的電話是連著客室里的那一只的,周瘦鵑剛好洗完澡從浴室里走出來,她沒聽到樓下女傭的聲音,以為是遲秉英打過來的,便也順手接了起來。 早前他們在胭脂鋪里閑談時,她曾說過想去成衣店里做幾身新衣裳,她問遲秉英曉不曉得城里哪家成衣店最好?遲秉英便笑著拍了拍胸脯,答應(yīng)說明日就帶她去。他還說:“若是我明天早上不能按時來接你,晚上自然會打電話告訴你一聲的。” 她本就沒報太大希望,便盡等著晚上的這個電話了。 “喂?秉文吧?小嬋家里突然出了點(diǎn)兒事,她叫你不必到我家來接她回學(xué)校去了。她已經(jīng)連夜買了火車票回家去,估計得過兩三天才能回來?!?/br> 電話里傳來陳伯玉的聲音。 遲秉文的心跟著懸了一懸,忙問道:“她有跟你說是什么事嗎?” 陳伯玉想了想,“她也沒說,很急的就走了。” 遲秉文又道:“她什么時候走的?” 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頓,道:“估計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到火車站了吧?!?/br> 瘦鵑沒作聲,悄悄地就掛了電話。 馮小嬋家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她心里比誰都清楚。 遲秉文掛斷了電話,回到他座位上。從客室到飯廳的這一段距離,路過一面爐臺。爐臺旁放了一只半舊式的座鐘,他抬眼看了看。長方的紅皮匣子,暗金面,極細(xì)的長短針,咝咝唆唆走著,他心里因為方才那一通電話亂了方寸,連連看了好幾眼,也看不清楚是幾點(diǎn)幾分。 遲太太指揮著傭人收拾桌上的碗筷,這時候迎上前來,問他:“沒什么事吧?” 他眼神明顯的一愣,繼而點(diǎn)點(diǎn)頭道:“沒事?!?/br> 遲太太多看了他兩眼,倒也沒再說什么。只是轉(zhuǎn)過身去囑咐娣娣留下來幫忙,便獨(dú)自回了房去歇息。 寶絡(luò)坐在桌前有一搭沒一搭的拿銀勺攪著糖水。 “寶絡(luò)——你知道小嬋家里出了什么事么?”遲秉文拉開椅子,坐在她的對面,皺著眉頭詢問道。 遲寶絡(luò)攪著糖水的動作頓了頓,她看了她大哥一眼,眼神卻有些回避:“我……我不知道啊……她怎么了?” 遲秉文緊緊盯住她的眼睛,又問了一遍道:“寶絡(luò),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不要瞞我?!?/br> “我真不知道……” 遲秉文坐在那里,不作聲,靜靜等著寶絡(luò)開口。 “好吧好吧,我告訴你。其實我也不很清楚——”遲寶絡(luò)終于受不住似的舉手投降,她有些難以啟齒的忸怩著道:“小嬋前幾天跟我說,她家里人來了信,說是有人替她說了個人家,叫她抽時間回家一趟……應(yīng)該就在這幾日吧?!?/br> 寶絡(luò)向他坦白這些話時,心里亦七上八下的。她等了片刻,然而遲秉文卻一動不動的仿佛凍住了一般。她生怕他忽然發(fā)火,便連忙站起了身,逃也似的躲回了自己房里。 他兩手?jǐn)R在桌上,原本虛握著的拳頭漸漸收緊了。 周瘦鵑不知何時披衣立在飯廳門口。 阿小叫她放了半天的假,她便只能自己下來找杯水喝。當(dāng)她看到仍舊坐在那里的遲秉文時,倒有些詫異,一邊走進(jìn)來,一邊輕輕地說了一句:“原來你還在?!?/br> 遲秉文只是直直地坐著,這時候忽然嘆了口冷氣,道:“你后悔嗎?” 瘦鵑不明所以,“什么后悔?” 他輕輕地重復(fù)了一遍:“嫁給我,嫁進(jìn)遲家,你后悔嗎?” 瘦鵑想了想,輕笑道:“這話你不該拿來問我?!?/br> 確實是不該問她,她本來就只是半途接管了這具身體而已,真要問后不后悔,他應(yīng)該問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 然而聽者卻不知這一層含義。 “我后悔了——”他緩緩的說道。 “你今天在胭脂鋪子里說——我當(dāng)初要真有氣性,就不該迎了你進(jìn)門。要是我當(dāng)時抵死不答應(yīng),那也就沒有如今這么多事了不是么?”他忽然低笑出聲,然而喉間卻似梗著萬年無言。 周瘦鵑停在那里,抿著唇,沒說話。 “如果當(dāng)時我堅持……瘦鵑,我后悔了……”他第一次不再連名帶姓的開口叫她的名字,卻是為了另一個女人。 他也模糊地覺得,這句話是出口傷人,很有分量的。然而他心里本就為了馮小嬋而發(fā)慌,又口不擇言的加了一句:“我意思是說,當(dāng)初我就不該迎你進(jìn)門……” 他想掩飾他自己,然而終于無味地笑了兩聲。 周瘦鵑卻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她早已習(xí)慣了摒除感情的生活。 她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就連她自己因為失戀而絕望的那一晚,也是獨(dú)自一人坐在異鄉(xiāng)的大街上痛哭了一夜,無人安慰,無人問津。 然而她并不可憐他。 她知道事情的原委,心里其實極度看不起他此時心心念念的馮小嬋。 “不是的。”她嘆了口氣道,“不知道你有沒有讀過叔本華。希望某些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當(dāng)初不曾發(fā)生,是折磨自己的愚蠢做法,因為這樣希望就等同于希望發(fā)生一些絕對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其不理智就猶如希望太陽從西邊升起?!?/br> 遲秉文很勉強(qiáng)的笑了笑道:“我竟不知,你原來也知道叔本華?!彼D了頓,似乎難言似的“為了她,我可以堅持著,一直等到和你離婚,一年兩年我也等得,八年九年我也等得。但我忘了她是個女子。要一個女子鼓起勇氣去面對世俗的閑言碎語,太難。我亦不忍心?!?/br> 他無可奈何似的扯了扯嘴角,“我曾經(jīng)想過跟你離婚以后,便同她組建一個家庭,生養(yǎng)兒女,從此相伴一生。但如今一張車票便使一切幻滅——她今日走的這樣匆忙,我想她家里一定迫她很急,我甚至不知她的住址,亦不能確定,她還會不會回來……” 她沒答話,將背輕輕地抵在墻上。她一邊用手指梳弄著頭發(fā),一邊自顧自的說道:“生活總的來說就是幻滅,不,應(yīng)該是騙局才對?;蛘吒宄卣f:生活有著某種撲朔迷離的特質(zhì)?!?/br> 她的生活便是幻滅的。在從前的那個世界里,她名利雙收,然而最終她又得到了什么?現(xiàn)在的這個世界,更是幻滅,說來說去,她其實什么也沒有,什么也抓不住。 所以她也什么都不在乎。 她只想在這個世界里不知哪天又會終結(jié)的生命長河中,攫取一點(diǎn)點(diǎn)任性自在的水花。 周瘦鵑不知道他到底聽進(jìn)去了多少,她緊了緊身上的披肩,立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