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點點，末尾一句話罷了。九皇子想必已經(jīng)對皇上提起過，學生不過再點一下而已?！?/br>
“大膽了些?！?/br>
林曦彎了彎唇，佯裝苦惱道：“會試的時候老師說我過于保守，如今又嫌太過張揚，您可真難伺候?！?/br>
白老先生瞪了他一眼，“海禁之事為師說過無須著急，皇上既已開了馬市，今年更是更進一步放了諸多類目，見了豐厚稅利，這便是早晚的事。只是海上終歸牽扯太多，朝中大員幾乎各個都有關系在里頭，你一個愣頭青冒然提起，不知招了多少眼睛……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還不趕緊招來?！?/br>
師傅畢竟是師傅，林曦頓時收了玩笑之意，起身換了坐姿，規(guī)矩地跪著。

“說吧，外面?zhèn)鞯梅蟹袚P揚，為師盡聽到些不堪入目的話，實在讓人生氣?！?/br>
林曦下意識地咬了咬唇，因著春闈，他身邊的人都盡力不讓他聽到這些話，不過斷斷續(xù)續(xù)地也傳了些進來，團團圓圓不只一次想要提著刀出去砍人，最終只能忍耐著跺腳咒罵。

而白老先生，年紀大了，卻一直被蒙在鼓里，突然聽到驕傲的小徒弟傳出這等風流下流的丑聞，至今未失態(tài)已是他的涵養(yǎng)。

“曦兒，任何真相為師都能接受，唯獨欺騙，為師便不能認你?！?/br>
白老先生說了無數(shù)遍的掃地出門，只有這一次說得無比決絕，無一絲玩笑。

林曦鼻頭頓時一酸，不禁眼眶含淚，他俯身跪拜，緩緩抬頭，“學生發(fā)誓，此言無一隱瞞老師。”

白老先生看著他點點頭。

林曦道：“外頭說辭不近事實，科考學生全憑老師的教誨和自己的努力，與趙靖宜毫不相干。只有……只有情之一字，實乃兩情相悅，無有媚上之意?！?/br>
林曦仿佛用盡巨大的力氣說完，他直直地看著自己的老師，哪怕是極力鎮(zhèn)定，白老先生的眼里依舊流露出了滿滿的震驚。

枯瘦的手伸向小幾上的茶碗，林曦真切地看到老師的那只手在抖，他心底驀地一痛，伸出手。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白老先生接過那杯茶，茶盅中的水在細微的抖動中蕩漾出波紋，如此刻的心情實難平靜。

“學生知道?！绷株乜嘈χ潜宀枵f，“我抗拒過，掙扎過，忍耐過，動搖過，明知前方是荊棘滿地卻最終堅定著，明知失于倫理結果難料，可情不自禁，難以相離?！?/br>
一口茶終于潤了喉嚨，入了心底，平靜了老人的焦躁不安。

白老先生畢竟是當代大儒，也曾是放誕不羈的名士，這雖然令他剎那震驚，但漸漸地也能承受起來。他看著自己的徒弟，林曦的眼中雖有擔憂愧疚，卻毫無后悔，還有一絲期望，眸中帶著光。

到口的勸阻咽了回去，老先生沉默了許久，問：“你無怨無悔，他呢？”

林曦頓時松了一口氣，能看到他緊繃的肩膀也松了半壁，他彎起唇，眼眸發(fā)亮，柔柔地笑著，很是自信地回答：“自是與我一處?！?/br>
真是個天真的孩子。

老先生恨鐵不成鋼，不免潑他冷水，“睿王府有繼承人，林家可有后？永寧侯太夫人一心為你，你可曾對得起她？”

說起太夫人，這是林曦除白老先生最為愧疚的一人，然而早在與趙靖宜在一起之前他便已經(jīng)想到了。

“我的命本就九死一生過來的，身體虧欠的很，能不能有后都是個未知數(shù)，權當偷來的歲月，遇到他純屬意外，可也是緣分。曦兒自私，想好好為自己活一次，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處，外祖母她……總會諒解的?！?/br>
即使在后世，這公然出柜也讓人難以接受，更何況在這封建的時代，林曦雖這么說，可若想得到諒解怕是還有的磨。

不過太夫人疼愛他，仗著那份寵愛和疼惜，總會有那么一日。

說起這個，白老先生忽然想到，“與白家二姑娘的親事，你和趙靖宜是不是已經(jīng)……”

林曦心下咯噠一聲，趕緊拜服于地，“請老師原諒?！?/br>
“混賬！”白老先生氣得簡直想要摔杯子。

“老師息怒，您要打要罵都行，別氣壞身子?！绷株刳s緊湊到老先生身邊，扯著他的袖子，求饒道。

白老先生瞪著林曦，若不是這個小徒弟身嬌rou貴，輕不得重不得，他真的要家法伺候。

“老爺，林少爺?！惫芗掖掖业嘏軄?，見大小兩個主子正拉扯之中，便停下了腳步，小聲地稟告道：“睿親王來了?！?/br>
“讓他滾！”白老先生一聲怒吼，揚起袖子奮力一甩，“從今往后，睿王府的人誰都不許放進來！”

“啊？”管家驚詫地張了嘴巴，那可是睿親王！他不禁看向林曦。

“老師，您別沖動?！绷株貏竦馈?/br>
不過不勸還好，一勸看那神色，林曦知道雪上加霜了。

只見白老先生怒極反笑，冷冷地說：“怕只怕早在這臭小子將你引薦給為師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打你的主意，我當他如何變得熱心腸了，呵呵，皇家的人??！這一步一步，當真好算計，你這個蠢小子，如何逃得了他的手掌心?！?/br>
姜不虧為老的辣，林曦回想起來，還真是如此，于是沉默了。

白老先生一見小徒弟的模樣就知道自己所料不錯，頓時惡從膽邊生，對管家怒道：“還等什么，把門給我關了！”

管家嚇得趕緊退出去了。

“你也是，給為師去書房跪著，靜靜腦子，想想究竟要什么！”

林曦根本不敢反駁，恭敬地受罰。

白府門外，趙靖宜一身黑衣獨自一人靜靜地站于門外，聽完管家的回話，沉默了。

管家忐忑地望了他一眼，感覺這位王爺周身的氣息似乎更加冷冽，站得近仿佛能被凍僵。

良久，趙靖宜說：“無妨，本王就在這里等著便是?！?/br>
雖說這天氣不算冷，可偌大一個王爺直愣愣地杵在門口實在不像話，管家無奈地勸道：“王爺，您也不是不知道老爺?shù)钠?，那是說一不二，認準了就是皇上來了也是如此，何必呢?！?/br>
趙靖宜沒有說話，緊繃著臉面無表情。

管家也沒辦法，只得嘆了一口氣，正要轉身離去，忽然聽到趙靖宜問：“林曦呢，他如何了？”

“被老爺罰跪呢?！惫芗艺f，這一個兩個都是倔脾氣，嘆道，“林少爺體弱，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br>
趙靖宜的眉間頓時皺了起來，下巴收緊，眼中閃過心疼之色，“你去通稟一聲，此事皆因本王而起，林曦實屬無奈，要罰也該罰本王，求……老師成全?！?/br>
管家意外地抬起頭看了趙靖宜一眼。

“快去?！壁w靖宜催促道。

管家回了神，忙點頭，“是。”

趙靖宜在門口等了許久，終于等來了管家。

“王爺，您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