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話，是崔貴妃告訴我的，說你要和別人成親了，……”

我走過去，握住他的手。

我的手冰冷，他的手guntang。

握住他的手，就像握住了一團(tuán)火。

我看著他，很認(rèn)真的看著他，“文湛，那不是笑話，我……我要成親了。”

他微微側(cè)臉看著我，雙眼像黎明前最后一顆星一般看著我，像從我的臉上找到我說謊的痕跡?？墒俏覀兌贾?，有些話根本不用說明白，真正的抉擇從來不會在三言兩語之間就會被改變。

我緊緊握住他的手，一言不發(fā)，他也沉默著。

最深刻的哀傷就是沉默。

最無法回轉(zhuǎn)的心意也是沉默。

在不言不語中，一切都已經(jīng)塵埃落定。

我抓起他的手，認(rèn)真的說，“殿下，我們做一生一世的兄弟，可好？”

文湛還是笑，卻抬起自己另外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忽然，他開始咳嗽，撕心裂肺的聲音，似乎永遠(yuǎn)也無法停息。他拿下來自己的手，眼角顯得有些紅，卻面如冰霜，沒有任何表情。忽然，他用手捂住嘴，殷紅色的血像流水一般溢出他的嘴角，從指縫涌出來，沾染了他身上白色的緙絲龍袍。

我被嚇?biāo)懒?，只能抱著他像個瘋子一樣拼命的叫著，“柳從容！快！快傳太醫(yī)！！——”

我的聲音已經(jīng)裂了，嗓子都嚷出了血絲。

周圍似乎來了很多人，有人哭，有人喊，有人呼天搶地，有人大驚失色。四周有很多人，很多的人，卻似乎一個人也沒有。

我只能看到我懷中的文湛。

他不說話，只是那樣看著我。

他口中的血一直流，一直流，像是把永遠(yuǎn)深埋于心底，似乎早已干涸的血也一并流淌了出來，一個人怎么可能流這么多的血？

慢慢的，他扯過我的手，很慢很慢，然后，放在嘴邊，深深烙印上一個吻，……

殷紅色的，腥甜溫?zé)幔k爛極致，卻帶著絕望甚至是死亡的氣息。

就像他的愛。

第171章

他愛我，這也許是他除了帝座之外最狂野的欲望。

鋒利，焦灼，絢爛，火熱。

甚至毀天滅地。

他不知道，我也愛他。

也許他根本感覺不到，因為我的感情和他的比起來是那樣的微不足道，可是我只能給他這些。我沒有他這樣不顧一切的瘋狂，在一切都沒有毀滅之前，我必須給他，也給我自己留下最后一條生路。

我們的愛情是扭曲，在骯臟的宮廷中生根的，發(fā)芽，生長，最后居然開出一朵明艷奪目的花?？墒?，即使它再美麗，再迷人，再纏綿無盡，那也改變不了它原本的面目，它的根就在我們心底最深處，那里早已千瘡百孔，血rou模糊，即使那些腐爛的傷口上遮蓋了一層一層干涸的血。

我的眼睛被洶涌的淚水蒙住了，卻再也哭不出聲音。

我應(yīng)該再喪心病狂一些，我已經(jīng)一把推開文湛，然后頭也不回的走出東宮，那樣，這場凄艷的愛情就會像驟然凍在冰川中的雪蓮，以一種死亡的狀態(tài)傲視一生的歲月，直到永恒。

可是……

已經(jīng)被雕花窗割裂的陽光撒下來，明媚而斑駁，文湛笑了，甜美如幼童。

這一刻，眼前時光紛擾，我們放佛又回到了小時候，我也是個孩子，用細(xì)瘦的手臂抱著他，喂他吃果子，空氣中都是夏天清甜的味道。

那個情景那么清晰，似乎已經(jīng)都沒有遠(yuǎn)離，只是我更加清楚的知道，那已經(jīng)是前世前生的故事了。

慢慢的，文湛閉上了眼睛，倒在我的懷中。

而我，輕輕抱緊了他。

太醫(yī)院的林若謙來了，他急忙為太子診治，下了藥，又對我說，“太子一時急火攻心，這才見了紅，如今心脈已亂，微臣已經(jīng)用了藥。如果明天能醒過來，應(yīng)該無礙，如果不能，……微臣只能兵行險著，再用一味虎狼之藥了?！?/br>
我點了點頭。

就聽見他又說，“王爺?shù)暮韲凳芰藗?，這些天不宜說話，靜養(yǎng)為好。要是不注意再撕了聲帶，以后想要說話都艱難了。”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嗓子，又點了點頭，很是聽話，果然一個字都不說了。

我在床邊，給文湛掩了一下被子。

他睡的很安穩(wěn)，有一種似乎永遠(yuǎn)不會醒過來的寧靜。

我坐在他的床邊，看著他，忽然想起來民間老人說過的一句話，他們說，五輪之中，兄弟最親。

因為父母無法陪你終老，夫妻無緣從小一起長大。

既然上天讓我和文湛這輩子生為兄弟，長為兄弟，我們也許就應(yīng)該本本分分的一直做兄弟，直到一抔黃土把一切恩怨情仇徹底掩蓋。

“大殿下，……大殿下……”

我坐在飯桌旁邊，捧著飯碗發(fā)呆，柳叢容給我端了一碗清湯過來，試探著叫我，我一回神，放下碗筷看著他，因為還不能說話，就用口比劃著問，“什么事？”

然后馬上想起來什么，站起來就比劃著問，“是不是太子醒過來了？”

柳叢容連忙回答，“不是。是內(nèi)閣閣臣梁徵到東宮來了，他說要見大殿下?！?/br>
梁徵？

就是內(nèi)閣那個專門和稀泥的老家伙？

要說這一兩年來，內(nèi)閣被楚薔生折騰的夠嗆，內(nèi)閣中除了那個杜大閘蟹穩(wěn)如泰山，其他的人能避的都避了，能隱的也都隱了，只有這個像個胖面團(tuán)一般的梁徵，居然也像杜閣老一般，巋然不動。雖然他總是裝瘋賣傻，賣好人，和稀泥，可誰都知道，梁徵他三十年前就是翰林院的庶吉士，將近十年的內(nèi)閣輔政大臣可不是白做的。

今天他來做啥？

而且還來東宮找我？

這就好像是關(guān)二爺娶了楊貴妃，趙子龍被逼上梁山，哪兒都不挨著哪兒。

我又拿起來筷子吃了一口青菜，讓柳叢容給我端茶水漱口，又絞了熱布巾擦手擦臉，精神了一些，就對柳叢容比劃說，“讓他到正殿，我去瞧瞧他有什么事?！?/br>
東宮正殿靜如潭水，我過去的時候，正看到梁徵在喝茶。他老人家心寬體胖，一腦門子的汗，手中一把大號的湘妃竹扇，正在呼啦呼啦的亂扇。

我沒有馬上進(jìn)去，就在外面的木門陰影里面呆著，看著梁老頭，他喝了茶，像是更熱了，一伸手把他腦瓜子頂上的一品烏紗帽子都摘了，用絲帕擦腦袋上的汗水，然后就學(xué)那些對壁反思的名士一般，端坐在木椅上，雙手垂落，手心向天，似乎已經(jīng)打坐入定了。

一刻鐘之后，這個老頭兒的汗氣居然落了下去，腦門也清凈了，這才又拿起來烏紗，端正的戴在腦袋上，整理了一下袍服，正襟危坐。我推了一下毓正宮大殿的雕花門，吱扭一聲，門開，我走進(jìn)去。

“祈王殿下?！?/br>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