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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面,真不知道是感激對方還好好活著,還是要橫鼻子豎眼翻舊賬。陸安想起去薛榮墓地時候的場景,那時那景,傷心倒也是真的傷心,說來說去,只要活著什么都有希望,要是人沒了,一撲黃土,就真是什么計較的必要都沒有了。陸安說實話還是有點期待眼前身為活人的薛榮張口說點什么,說點什么總比墓碑上只能聽人悼詞的黑白照片好吧。有點期待的陸安睜著黑亮的眼睛瞅著薛榮,落在薛榮眼中,自然又是另一番樣子。人還是瘦削,就算病怏怏的模樣,眼睛還是跟以前那樣潤澤明亮,對,是最初認識的那段歲月,沒有蒙塵,沒有仇恨,沒有痛苦,帶著幾分灑脫和超然,不甚在意,游刃有余。像是劫后重生的涅槃,拋棄過去,找到了自由的世界。薛榮迎著陸安的目光,終于開口講話。陸安慢慢期待,想聽聽狗嘴是不是能吐象牙,結(jié)果就聽到薛榮用他跟以前別無二致的低音炮華麗聲線說著:“誰讓你喝酒的?”第57章相見篇02陸安一笑,不屑道:“管得著嗎?”薛榮便不再接話,目光沉沉地看著陸安,陸安目光停留在薛榮的輪椅上,又看著薛榮的腿部,嘴張到一半,又閉上了,一時間找不到很好的措辭來跟薛榮搭話,只是仍舊覺得眼前場景充滿滑稽感,時間、地點、人物,全都是錯亂的,錯亂到讓他又有種想要趕緊逃離的緊迫感。薛榮滑動輪椅的手很熟練,像是早就習(xí)慣了這種依賴輪椅的行動模式,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絲毫沒有表現(xiàn)出尷尬或者難堪,要是落在外人眼中,八成還會覺得有種殘缺的殘酷美感,可落到陸安眼中,真不是一般的刺眼。雖然不貼切,就像風(fēng)華絕代過后的遲暮美人,前時今景,對比太過于明顯,唏噓之余滿心酸澀感慨,陸安比誰都清楚當(dāng)年那個飛揚跋扈的薛榮是什么樣子,霸道,驕傲,無所不能,再看著眼前周身肅穆暮氣的薛榮,看著還真是有點礙眼,因為瞧著難受。就算沒有好聚好散,也不至于走到落井下石,更不會幸災(zāi)樂禍。薛榮滑動輪椅向前移動了一些距離,靠近了陸安的病床旁,卻也是沒有主動開口講話。安靜的病房里靜謐得都有些尷尬,最后還是陸安先嘆了口氣,說著:“你看,一跟你牽扯上關(guān)系,我就倒大霉,既然都見過面了……不如就……我跟譚楓醫(yī)院挺熟的,可以直接轉(zhuǎn)院到那邊,您忙您的,我就不打擾了?!彼f著,像是強調(diào)一般,又道:“反正,都見過面了?!?/br>薛榮了然,垂下目光,避開了陸安的視線,陸安心里有點打鼓,他想著這貨不至于喪心病狂到玩什么軟禁之類的吧,大哥不在身邊,譚楓也跑到外面了,自己現(xiàn)在也是身殘志堅的孤家寡人,跟個瘋子干仗,完全處于下風(fēng)啊。陸安正準(zhǔn)備再溝通點“毫無瓜葛”之類的說辭,卻看見薛榮微微點了點頭,聽到他說道:“好,醫(yī)生會安排轉(zhuǎn)院?!?/br>薛榮說完,轉(zhuǎn)動輪椅,朝著門口移動,陸安一滯,還是脫口問道:“你腿……”薛榮回頭看他,還是冷淡嚴肅的一張臉,看著格外沒有生氣,他并沒有直接回答陸安,倒是順著陸安的目光也看了看自己的腿,輕微搖搖頭,算是回答了,然后便直接開門出去了。薛榮一走,整個病房的空氣都輕快松散起來了,陸安不得不承認,哪怕是身體有了缺陷,薛榮還是薛榮,那種常年強勢的逼人貴氣一點都沒有減少,反倒更添了叫人心驚膽戰(zhàn)的陰惻惻的黑暗氣息,總覺得愈發(fā)看不透,猜不透。薛榮離開,就真的沒有再踏進病房一步,主治醫(yī)生倒是來得勤快,問著陸安轉(zhuǎn)院的意向,很尊重陸安,提出不少合理建議,幫忙聯(lián)系了譚楓醫(yī)院那邊相熟的大夫,說是要是身體條件允許,隔天就能轉(zhuǎn)院到那邊。陸安自然樂得答應(yīng),薛榮對于他,不過是一個心結(jié),冒冒失失回來給想給薛榮討個公道,結(jié)果人家本尊處理得游刃有余,他完全自作多情了。現(xiàn)在心結(jié)已了,真是沒有再多接觸的必要了,對于薛某人,因為前面相處的時光劣跡斑斑,陸安避之不及。薛榮不過來sao擾,陸安慢慢又放平了心境,睡兩覺,吃幾頓飯,便到了轉(zhuǎn)院的時間,大夫找來輪椅要推陸安,陸安一想那不是跟薛榮那貨一個德行了,所以直接拒絕,扶著墻慢慢挪動到醫(yī)院門口。倒是看到了薛榮。陸安瞅著在救護車一旁的薛先生,笑了笑,道:“那我走了?!?/br>薛榮點點頭,在陸安即將上車的一刻,薛榮忽然開口,也不顧周圍眾多醫(yī)護人員,好像是怕再不說就永遠沒機會了似的,言語間帶著稍有的急切,跟他那張表情肅穆的臉都有點不搭調(diào)了。薛榮仰頭看著一身傷痕的陸安,那天天空湛藍,明日當(dāng)空,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暖暖的陽光照得薛榮臉色也稍微明朗一些,薛榮說道:“抱歉,總是給你帶來不好的事,以后不會了,安安,好好照顧自己,再見。”陸安聽到“再見”兩個字,很多明明控制得很好的情緒一下子有點收不住,等待了這么久,終于聽到了這兩個字,還真不是一般的心酸。這樣的好聚好散,間隔了兩個人的墳?zāi)梗g隔了根本梳理不清的愛愛恨恨,間隔了長久到好似一輩子似的光陰,現(xiàn)在,終于算是走到了一個終點,聽到了一個心平氣和的放手和告別。陸安眼眶發(fā)脹,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紅了眼睛,不過仍舊是朝著薛榮笑了笑,說著:“你也是,再見了?!?/br>轉(zhuǎn)院的救護車關(guān)上了門,陸安回頭看了一眼車外的薛榮,車子啟動的時候,收回了目光。譚楓的醫(yī)院沒有多遠,陸安對這里熟悉至極,接診大夫是譚楓好友,看到陸安又一身新傷住了進來,搖頭晃腦直嘆息,順便建議陸安去燒燒香,求個護身符之類的。陸安笑著打趣道:“大夫,您不該是相信科學(xué)的西醫(yī)嗎?不該是堅信唯物主義的嗎?”大夫查看著病歷仍舊在唏噓,說著:“我就是單純覺得你有點背?!?/br>陸安無言以對,也覺得自己確實該查查黃歷,就像薛榮說的,遇到他總會遭殃,估計真是八字不合犯了沖,不能再多接觸了。陸安東想西想,想到?jīng)]什么可想,一個人的病房實在無聊,正拿著遙控器瞎按電視,接到了陳源打來的電話。陳源最近挺忙,學(xué)校里有個新的科研項目,陳源負責(zé),忙得連吃飯的空都恨不得省了,陸安怕耽誤陳源時間,一般都是等陳源電話打過來。陳源聲音里滿是疲憊,問候著陸安怎么樣。陸安瞧著自己的這一身傷疤,腦仁有點疼,報喜不報憂,說著:“都挺好,過些天就回去,想要什么禮物?”陳源想了想笑道:“想吃羊rou泡饃?!?/br>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