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到對準他眉心的那把槍上，然后笑了，眼中像有兩束即將熄滅的火苗一樣顫動：“原來你懷疑我？”

“是你邀請執(zhí)政官前來刻耳波羅斯的。”游錚仍然站在那里，手穩(wěn)穩(wěn)地舉著槍，像是一座山峰，巋然不動。

“沒錯，這件事因為我而起，我愿意為此負責，”他轉(zhuǎn)頭指著屏幕，“現(xiàn)在我的所有近地探測飛行器，都在小行星帶，指望找到他們的痕跡。但它不是我做的，我從來沒想傷害過耶戈爾，更沒想謀殺你的弟弟?！?/br>
他回過身來，游錚的槍口隨著他的動作移動，他又補充了一句：“這對我也沒什么好處，對嗎？”

游錚說：“不一定?！?/br>
蘇瑟驚愕地抬起頭。

“游競昨天發(fā)了一條訊息給我，說他發(fā)現(xiàn)刻耳波羅斯有人在秘密地大面積種植喀戎草。第二天，他所乘坐的飛船就失蹤了，我很難不把這兩件事聯(lián)系在一起。”

“那和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在奧菲斯，能夠有權(quán)限接觸到國家實驗室里的樣品的人不多。而在這些人中，誰長期在刻耳波羅斯經(jīng)營謀劃，誰有這樣的精明手腕在暗中籌劃大規(guī)模的非法貿(mào)易鏈，又有誰，能有足夠的財富與力量收買逼迫本地的行政長官？”

蘇瑟又坐下了，他仿佛失了力氣一樣靠在沙發(fā)背上，游錚的手腕下移，繼續(xù)瞄準他的額頭：“真了解我，哈？”他碧綠的貓眼此刻微微垂下，隨即抬起來憤怒地瞪著游錚：“但你可有一絲一毫信任我？可有一分一秒想過，蘇瑟并不是這樣的人！”

游錚凝目看槍口下的那張臉，白金色的長發(fā)像瀑布一樣垂下，眼睛瞪得很圓，眼角卻如同貓兒一樣翹起，看上去既無辜又狡猾。

蘇瑟從小就是這個樣子，到現(xiàn)在也是沒變。游競小時候把他認作女孩子，不全是因為游競是個小笨蛋。

他認識蘇瑟是在戰(zhàn)爭時期，他們倆所在的幼兒園只接收世家子弟。因為長得好看，脾氣暴躁還愛打架，其他小朋友老是出于各種各樣的原因拽蘇瑟的長頭發(fā)，蘇瑟從來不屑于去和老師打小報告，他的做法是和揪他頭發(fā)的人打架。

最后整個幼兒園都被蘇瑟打得雞飛狗跳，老師不得已，把游錚派過來和蘇瑟做小伙伴，無論是做體cao，上課還是睡午覺，他倆都是挨著的。因為游錚是幼兒園最認真最乖的小朋友，他從來不拽蘇瑟的頭發(fā)。

游錚其實也覺得蘇瑟的頭發(fā)又特別又漂亮，像是真金做的一樣，讓人看著手指發(fā)癢，忍不住想要摸一摸。但他骨子里流著游不殊的血，時時刻刻牢記著自己是軍人的兒子，要嚴于律己，服從規(guī)矩，所以他一次都沒有偷偷摸過。

他老在上課的時候側(cè)過臉去看自己的同桌，窗外投進來明晃晃的陽光，不只是白金色的長發(fā)，蘇瑟整個人都驕傲得閃閃發(fā)光。

蘇瑟課余愛好是爬樹，他爬樹溜得比野貓還快，每次幼兒園玩捉迷藏，他都會躲到樹上去。游錚總能找到他，因為蘇瑟鍍金一樣的發(fā)絲一縷一縷地從枝葉間掛下來，沒有哪棵樹能開出這樣的花。

后來不止游錚一個人發(fā)現(xiàn)了這個小破綻，導致蘇瑟玩捉迷藏時總是會輸。

他苦著臉，拿小發(fā)圈試圖把自己的頭發(fā)綁起來，好不容易固定住了，一個小朋友沖了進來，愣了一下，又火箭炮一樣地沖了出去：“老師，蘇瑟變成個小瘋子啦！”

蘇瑟頂著歪歪扭扭的馬尾氣得直跺腳，他剛想追出去揍那個孩子，又想起了自己的頭發(fā)，于是生生止住了腳步，煩躁地撓著頭。游錚聽見嘰嘰喳喳的議論，走了進來，問他：“怎么了？”

蘇瑟指著自己的腦袋哼哼唧唧：“這個，丑爆了?！彼麘崙康靥吡颂吣_，覺得很丟臉。

原本漂亮的頭發(fā)被他自己折磨得亂七八糟的，游錚看著竟然覺得微微揪心。他忍不住拿過了蘇瑟手中的梳子，把那纏在一起的燦爛發(fā)絲一圈一圈解開，他抿著嘴，看它們像一條金泉一樣在自己手中淌過，幾乎屏住呼吸。

蘇瑟出人意料地乖順地任他擺布，直到游錚最后放開他的腦袋，不自然地說：“應該好了。”

蘇瑟摸了摸自己順滑的馬尾辮，歡呼著圈住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的脖子，帶著他轉(zhuǎn)了一圈：“游錚，全幼兒園我最最喜歡你了！”

直到蘇瑟蹦蹦跳跳地跑開，游錚的臉才慢慢變紅了。第二天，蘇瑟非常自然地又把發(fā)圈遞給了他。

他們真的成了幼兒園里最好的一對朋友。

一天傍晚，大家都在cao場的兒童城堡里打鬧，城堡由壓敏材料建造，保證任何小孩不會因為跌倒或者撞擊而受傷。

蘇瑟在城堡的臺階上跳來跳去，問所有人：“看到游錚了嗎？”大家都搖搖頭，誰都沒有看到游錚去哪兒了。

蘇瑟轉(zhuǎn)過頭，看天空中的尤麗黛緩緩升起，停留在城堡最高處的塔樓上。

他在塔樓找到了坐在窗戶旁邊的游錚：“你小心不要掉下去。”蘇瑟干巴巴地開口。

游錚扭過頭來看了看他，又繼續(xù)望向窗戶外。蘇瑟走上前，想了一下，拉住他冰冷的小手：“你怎么了，生病了嗎？”

游錚終于開口了：“今天是決戰(zhàn)的日子，新聞上說，我爸爸要占領皇宮。”

“對啊，戰(zhàn)爭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奧菲斯到處都在趕制慶祝的煙火與橫幅呢，幼兒園也在練習節(jié)目，到時候我們要舉著鮮花歡迎凱旋的軍人們。”蘇瑟用力握了握他，努力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但我其實有點擔心。”游錚輕輕說，他還是板著臉，口氣中聽不出來感情，但蘇瑟知道他在擔心什么，游錚看起來像個什么都不在乎的小冰塊，但他只是看起來像而已。

他突然跳到了窗臺上，指著一顆星星大聲說：“你爸爸就在那顆星星上呢，星星還在閃，他們很快就會回來的！”

游錚看著他神采飛揚的樣子，片刻之后，忍不住微微笑起來：“亮著的是恒星，飛船怎么可能會在恒星上?！?/br>
蘇瑟努力撅起嘴：“說不定呢，有人就是會在恒星上，這樣心里想著他們的人，抬頭就能看見他們了！”

他們倆在窗臺上相對而坐，外面是無邊的星河，一直垂到遠方的地平線，孩子們的喧鬧聲很遠，很遠，最后，游錚傾身抱了抱他的肩膀：“謝謝你，蘇瑟?！?/br>
很久很久之后，蘇瑟回憶起當時的畫面，心口都會微微發(fā)疼。

但當時他不懂，他拿出一根發(fā)帶，晃了晃腦袋：“喏，為了找你我頭發(fā)都亂了。”

游錚還是微笑著，接過發(fā)帶。

他每天都替蘇瑟認認真真地綁好頭發(fā)，直到他們長大，再也不會玩捉迷藏了。

第三十四章

“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他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他就敢犯任何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