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府臺早已知道季善回來，特意放下公務(wù)，等在花廳里了，瞧得季善進來，便笑道：“子晟媳婦兒你怎么忽然想起回來了，我方才聽得下人來稟告你回來了，還當(dāng)自己耳朵聽錯了，還是接連問了幾遍后，才確定是真的，可真是個意外的驚喜！”

    季善先上前給羅府臺行了大禮，且不顧羅府臺的阻攔，接連行了三次，“一次是我的，一次是相公的，一次是晨曦的，相公和晨曦都讓我務(wù)必要把他們的禮給他們帶到，我既答應(yīng)了他們，自然不能食言?！?/br>
    起身后方笑道：“回恩師，我是臨時決定回來的，因相公授了翰林院編修，再不能擅離職守，可又實在記掛恩師、記掛家里親人們，我正好也想回來處理一些瑣事，便與相公商量后，決定我代他回來一趟。且喜路上順風(fēng)順?biāo)?，今兒就到了，剛好趕上陪恩師過端午節(jié)?！?/br>
    羅府臺捋須笑道：“我多的是人相陪過節(jié)，后日還要去看賽龍舟呢，哪消你大老遠的特意趕回來？”

    話雖如此，臉上卻滿是欣慰與受用，又道：“子晟怕是已到翰林院入職了吧？我是真沒想到他這般的爭氣，之前一直想的是，他還這么年輕，此番能敬陪末座掛個兩榜進士的尾，已經(jīng)是萬幸了。沒想到他卻考了百名以內(nèi)，殿試更是超常發(fā)揮，得皇上青眼點了探花！”

    “我那日剛看到邸報時，是從后邊兒開始看的，卻一直沒看到子晟的名字，心都涼透了；還在想不該啊，會試明明都考八十九名了，殿試就算不靠前，那也不該落榜才是，結(jié)果萬萬沒想到，會在一甲看到他的名字！這會兒只有咱們爺兒倆，我也沒必要遮著端著了，我當(dāng)時真是大笑了好一陣，才總算穩(wěn)住了，在人前也沒流露出太多的歡喜來，只是一副子晟‘都是運氣，都是運氣’的謙遜樣子?！?/br>
    季善難得見羅府臺這般情緒外露，笑道：“恩師當(dāng)時有多歡喜我完全能想來。我和晨曦還有大姑爺當(dāng)時也是高興得快瘋了，反倒相公瞧著一直很平靜，后來我問了他才知道，原來他只是沒反應(yīng)過來而已，等次日反應(yīng)過來后，也是高興得快瘋了?！?/br>
    頓了頓，“不過我事后仔細(xì)問了他，原來是殿試時，皇上問了大家如果讓他們?yōu)楣僖环?，遇上旱?zāi)水災(zāi)了，該如何應(yīng)對？相公因日常跟著恩師耳濡目染的學(xué)過不少這些方面的東西，相較于其他人只是紙上談兵，肯定要言之有物一些，也要務(wù)實一些；加之他在幾百新科進士里算年輕的，長得也還算周正，想來皇上正是基于他雖不是樣樣出挑，但勝在平衡，才最終點了他吧？所以相公能有今日，全是靠的恩師的教誨與栽培，他讓我見了恩師，除了見面時必須代他給恩師磕個頭以外，還要再代他給恩師磕一個頭，聊表感激?！?/br>
    說完再次跪下，磕了一個頭。

    羅府臺阻攔不及，只得眼睜睜看著季善又給自己磕了一個頭，待她起來后，方道：“‘師父引進門，修行在個人’，子晟若不是自己足夠勤奮努力，若不是自己臨危不懼，我再怎么教誨栽培他也是沒有用的。所以他能有今日，主要還是靠的他自己，我至多也就占一分功勞而已，你們小兩兒就別與我客氣了，自己的弟子這般出息，我也面上有光不是？”

    又道，“當(dāng)年我其實何嘗不想進翰林院？只不過技不如人，沒那個機會而已，還當(dāng)要抱憾終生了，不想一代更比一代強，這么快我的弟子便替我彌補了這個遺憾……這些日子府衙的人都說我瞧著年輕了不少呢！”

    季善笑道：“我瞧著恩師氣色也是極好，看來當(dāng)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也是，兒子中了探花，女兒又有了身孕，很快就要給您添外孫了，妥妥的雙喜臨門，還都是大喜，換了誰能不高興的？”

    羅府臺呵呵笑道：“可不是么，都是大喜事，偏還湊到了一起，幾個人能有這樣的福氣？”

    笑完方道：“曦兒她還好吧？當(dāng)初她娘懷她時，吐得什么似的，她有沒有吐呢？子晟媳婦兒你這一趟就不該回來，不然也該押后的，子晟剛?cè)ズ擦衷海隙ι霞用?，有你在身邊，他才能沒有后顧之憂；曦兒有你照顧，大家也才能更安心?！?/br>
    季善笑道：“晨曦之前有些害喜，但已經(jīng)好多了，如今胎相穩(wěn)固，胃口也還好，不然我也放心不下，您就放心吧。她和妹夫如今只每月初一十五回一趟誠親王府去請安，大抵王妃把人分出去后‘眼不見心不煩’，如今也幾乎不找晨曦的麻煩，妹夫待她更是一直如珠似寶，如今就等著瓜熟蒂落了，不過到那時，我肯定已經(jīng)返抵京城了?！?/br>
    羅府臺點頭道：“只要她和大姑爺好就好，我就怕她報喜不報憂，如今聽你也是這么說的，總算能安心了。可惜子晟這次不能回來，我還好，年后才與他分開，他父母親人們卻是好久不見他了，肯定都記掛得緊，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親人能再相聚了？”

    “對了，他二姐夫是叫章炎吧？之前府試時中了三十七名，學(xué)問還算扎實，文章也還算做得不錯。我事后才知道他是子晟的姐夫，瓊林宴后又單獨召見了他一次，見他人也務(wù)實，便交代了底下，讓他進府學(xué)念書，可惜他前陣子才回天泉去了，不然你們還能見上一面?！?/br>
    季善笑道：“二姐夫信上都說了的，還說他進了府學(xué)后，定會加倍努力，不辜負(fù)恩師期望的。至于家里的父母親人們，我倒是在想著要不要趕著再回一趟清溪，望一望父母親人們，可又怕時間來不及，且過幾日再決定吧?！?/br>
    羅府臺道：“于情于理你都該回去一趟的，不然下次再見，誰知道得什么時候去了？說句不好聽的，子晟父母的年紀(jì)都是一年比一年大，與你們見面也是見一次少一次?？偛荒茏屗麄兇罄线h的上京去看你們吧？那也太辛苦難為他們了，子晟如今既分身乏術(shù)，你就該盡可能替他盡孝才是?！?/br>
    季善應(yīng)了“是”，“多謝恩師教誨，我心里都明白的，再看吧……”

    還得看她與葉大掌柜商量籌備去京城開分店的事得花幾日的時間，這該死的交通，真正辦事就幾日，反倒路上得幾個月，簡直就是坑啊！

    話沒說完，羅府臺已道：“還再看什么，這事兒就定了吧。你也不必?fù)?dān)心趕不及回去，曦兒離生還得四五個月呢，怎么也夠了，便實在趕不及，不還有大姑爺，跟前兒還有那么多服侍的人呢？出不了岔子的，你就別想那么多了，回去讓子晟的父母都高興高興。等將來你們到了我這個年紀(jì)就明白了，對做父母的來說，便是運了金山銀山回家，都抵不上兒女能回家瞧一瞧，小住上幾日?！?/br>
    羅府臺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季善還能說什么？

    惟有笑著應(yīng)了，“那我就聽恩師的，過幾日便回一趟清溪吧，至多路上稍微趕一點兒也就是了?！?/br>